那我可以照亮你吗?
这一句仿佛加了混响在沈夜耳畔激荡不已。
可以啊,沈夜倏然笑起来,面庞如粉白樱花一样动人,他其实很想说,你已经照亮过我了,白旸,在很久很久前。
我当然希望你还能一直照下去啊,但那样的话,你也会照穿我黑暗空洞的内心吧。
想成为一个可爱的人,真的好难!
沈夜清楚,破案不是他的专业,在这起嫌疑人失踪案中他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不添乱的话,现在最该做的事情要么是返回医院盯着朴仁宰,要么是立即睡觉积攒体力。
偏偏他哪个都不想干,就想现在这样守着一人一狗安静坐着,无论是纷飞樱雪,还是白旸将场景随便调成街头要饭什么的都不重要。
白旸很想再用一些时间来查看早早樱智能机里的内容,希冀可以捕捉到一丝线索,这也是他苏醒后参与的第一个案件,工作热情有点儿上头。
不过经历刚刚那么一岔,他不是很确定把沈夜单独赶走去睡的决定是否明智,他甚至相信如果刚刚没有叫住沈夜,他一定会走回二楼重新钻进自己的柜门里睡觉。
“现在还觉得早早樱可能遭受过家暴吗?”白旸问。
沈夜不置可否地微微偏过头,声音淡漠:“家暴有很多种,不止打骂。”
“还有什么?比如把小朋友塞进柜子里?”白旸选择在这时探出一枚细刺。
可惜这根刺戳进了棉花里。沈夜像全然没听懂他的暗示,嗤笑道:“因为小孩子的确很吵很烦啊……而且有一些小孩子,他们其实很喜欢呆在柜子里,那里很安全。”
“这也是因材施教吧。”他又将刚刚那句解释轻描淡写带过去。
“搜一搜像朴仁宰这样的媒体人收入是多少?”沈夜主动换了话题,“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白旸的光屏上蹦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艺人名嘴花边八卦,还有许多真假难辨的曝光帖:“你怀疑他掌握着收入支配权,并以此打压贬低妻子的家庭地位?这个韩裔男人倒是的确做得出来。但是日裔的女性会因为这个杀夫吗?”
“这条似乎说得靠谱些……哇哦,月入百万不是梦!”
“所以跟他家人吃穿用度的消费水平不符,除了换房子,朴仁宰应该还有更需要花钱的地方。”沈夜说,“我见过他入院的资料,受伤时他穿那身也该有半个月工资了。”
白旸啧啧摇头:“想当年我爸的薪资卡都是直接放在我妈手里,自己买烟都挑最便宜那种,后来烟草税上调,他干脆戒掉了。”
沈夜将头枕在膝盖上,透着快睡着的倦怠:“我爸很粗心,经常忘记给我妈转钱……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连一克拉琉晶石多少钱也不清楚……”
他拨弄自己的智能机,随手编辑着什么讯息。
“这种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却对妻子儿女吝啬的男人,早早樱的确有理由怨恨他。”白旸随即又摇头,“但也不至于杀人。”
“特异者利用精神力影响普通人跳楼,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你可以把它类比成心理治疗中的催眠,成功与否至少受到两个因素的影响,一是治疗师的专业能力,二是接受者的配合程度。1874,”沈夜显然觉得这个数值偏低了点儿,“除非朴仁宰本身就有自杀的想法,或者他极为信任依赖那个特异者,否则不会乖乖听话的。”
“以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来看,丈夫明显没有那么信赖妻子。”
白旸:“那有没有可能是朴惜尔?”
沈夜被这个猜测惊了一跳,连面色都绷紧几分:“你觉得是女儿弑父?!”
“动机呢?”他在不自觉抵触这个推测,眉头皱得很紧,“如果她是那个特异者,完全没有必要使用精神力影响。凯恩说事发时她在帮忙扶梯/子,只要伸手一推……”
说出这句把他自己也吓到了,后面的话牢牢抿在嘴唇里。
白旸隐隐觉得沈夜今晚的反应多少有点异常,可能是他那颗单纯的小脑袋瓜突然被塞进太多晦暗的东西了,毕竟他只是个医生不是侦探。
之前为河姆案作证,就让沈夜紧张到不行,甚至那也是引起他发病的原因之一。
“只是讨论一种可能,这是警方查案的方法……你明天还要去医院,早点休息。”
这次沈夜没有拒绝,给伍尔夫来了一顿晚安撸便乖乖地起身上楼睡觉去了,转身时推了一份文件给白旸:医嘱
患者姓名:白旸
诊断结论:背部穿刺伤,创口3cm深度4cm,局部皮肤、肌腱组织撕裂。异物取出未缝合,口服外敷药物。
医生建议:术后注意休息,睡觉时间不得晚于10:55,睡前复诊。
下面还有他一个板正严肃的签名,白旸扭头对着空楼梯笑出来,这是在催他去睡觉,还宽容地留了12分钟洗澡时间。
那么作为回馈,他立即关掉光屏去洗漱,争取再给沈夜留出2分钟来复诊。
白旸裸了上半身,背对沈夜坐着。沈夜也盘膝坐在他身后,帮他拆下之前的纱布和药棉重新清理敷药。
沈夜的动作很轻,微凉的指尖不时擦过白旸刚刚洗过澡还有些湿热的肌肤,像一只在花丛跳舞的蝶。
裹纱布的时候,他的手臂会环住白旸的肋下,睡衣的袖口扫得他有些发痒,忽而靠近的身体又能带出一阵莫名的燥热。
白旸干脆闭上眼睛,他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就对沈夜说:“你一定没怎么看过武侠剧吧?里面很多武林高手给对方疗伤就像这个姿势,就是……”
他没想好怎么给对方形容,本来也是为转移注意力顺嘴胡扯的。八壹中文網
“什么姿势?”沈夜用胶贴固定住纱布接口,跟着他的双手平推,掌心贴在白旸紧致光洁的背上。
白旸登时感觉胸口轰的一震,心脏仿佛给对方推出了身体,随即内息不稳、经脉逆行,大有走火入魔的势头。
小朋友你很懂嘛!
两人跟着就莫名其妙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各自笑倒在自己的被褥里。
“我们那个时代,武侠、修仙特别流行,”白旸侧躺着跟沈夜说话,“每个人的电子书里都偷偷存几十g的小说和电影,小时候提着玩具刀剑跟小伙伴打来打去,后来有了白星星,他不敢舞刀弄枪但特别喜欢听我讲这些故事。他平时会说的话很少,总是翻来覆去重复那几句,却唯独学会了一句江湖话。”
“后会有期。”白旸说着,还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后来每次我离开执行任务,他都会这样对我说,后会有期。”
然而一百年前那次,他失约了。
沈夜能听出他随意闲聊背后的伤感,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压下白旸的抱拳:“我不想要你对我说这个!”
~~~
翌日,白旸弄了早饭,吃过后先送沈夜去医院,再回来到哥特古堡当他的白班保姆。
姐弟俩一天一夜没见到母亲,情绪明显变得比前一天更加焦躁。
朴惜尔执意要重新整理本就十分整齐的衣帽间,将她自己和弟弟还有妈妈的衣服全部翻出来摆在地板上仔细收拾,但是没有去动父亲的。
白旸留意看了下,三面墙的衣帽间,属于早早樱和孩子们的衣物仅占了一面墙,另外三分之二全部都是男人的东西,服饰、配饰和箱包、腕表。
这也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没错,这家人在经济上存在着严重的资源倾斜,如果朴仁宰过的是富人生活,那母子三人仅仅也就温饱水平。
朴征尔开始因为一些小事哭闹,这时姐姐会停下来安抚他,看得出姐弟俩的感情很好。
白旸在玩具筐里翻找一遍,没几样运动类的器材,只好捡了只皮球捏在手里。“征尔,我们出去踢球吧。”
朴征尔似乎对踢球兴趣不大,但还是随着白旸来到院子里。
白旸发现他的大运动不太协调,细腻游戏却玩得很好,这说明平时经常陪伴孩子的是母亲,父亲的角色是缺失的。
“爸爸平时跟你踢球吗?还是玩些别的?”这里只有他和小孩儿,白旸不很担心穿帮,趁机打探。
男孩不会踢球,拍球却很拿手,能连续拍一百下。他茫然摇头:“我和妈妈玩,爸爸不回家。”
白旸抬头,看向古堡尖塔上飘扬的蓝白旗帜,由于仅绑好了一角,被风吹成了绳条状,正不安地抖动着,仿佛昭示着这个家庭飘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