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在地下车库拦住白旸,神色带着歉意:“把他交给医生,我保证不会再有事。这里人多眼杂,你不适合露面。”
白旸不客气地斜乜他一眼,让奴卡将昏迷的沈夜背下车。
他当然知道医院里不宜久留,尤其前两天那位有缘千里的卡戎刚刚光临过,为了排查嫌疑人新增不少监控眼。
但让他不迁怒代表c区警署的凯恩也不容易,谁让刚到手的男朋友差一点儿就被他们弄没了。
等急救人员把沈夜带走,凯恩掀门坐进车里。
“咳,这车……还不错。”
这倒提醒了白旸某项尚未完成的交易,他连忙打了一笔钱给汽车销售店,比明码标价高出一点,算是赔偿展厅的玻璃。
跟着追加一个通讯给销售经理:“试过了很满意,嗯,钱已付,我确实急用——”
凯恩脸色瞬间古怪起来,预感自己又要捏起卫生纸做一些后续擦拭工作了。
好像不止……他自觉地调出转账页面,输了一个数字进去,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了一个0,这才肉疼地完成确认。
买车肯定不够,修车差不多了。
白旸将座椅调了个舒适的角度,向凯恩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盯着我,他手术完了我就回去。”
老警察不给后辈添麻烦,他有这个自觉。
子弹虽然贯穿了沈夜的小腿,让他腿骨折断、肌腱撕裂,所幸没有伤到重要的神经和血管,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做到百分百康复。
奴卡守着门口给白旸实况转播,直到沈夜被从手术室送回病房。
“白哥,手术特别成功,主任说想瘸都难!他血流得有点儿多,人还没醒,医生让多睡觉有助恢复。”
“知道了,”白旸悬心落地,“照顾好他,我先回去,弄点吃的送过来。”
小男朋友在表白后第一次受伤住院,自己却碍于身份不能陪伴照顾,这可太让人难受了。
沈夜倒是安安稳稳地补足一觉,睁眼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除了人有点头晕发虚,他没什么别的不舒服。
有的话,就是没第一眼看到白旸,气场有些低迷。
奴卡忙前忙后地照顾起来,擦脸擦手,端汤倒水:“白哥给你送了鸡汤,让等你醒了泡饭吃点,特别鲜香!哦还有切好的水果,里面好几样……”
“不饿,”沈夜怏怏的,呆看了会儿自己被包扎成蝉蛹的右小腿,这手艺像骨科主任的,别以为外层缠整齐了他就看不出来!
跟着他惊悚地抬手去摸自己脑袋,果不其然,包的整圈,快绕成阿拉伯王子了!!
“奴卡!”沈夜绝望地喊人。
“怎么了哥?是不是伤口疼?”奴卡赶忙扔下汤碗,“我找小桃姐给你扎止疼针,主任都交代好了。”
“我不扎针,让她过来把我头顶的鸟窝拆掉。”沈夜沉着脸,好像全联盟人均欠他一个亿,“还有,我要回家!”
“啊?!”奴卡没想到沈医生有天变成沈患者后,居然是最事儿逼最难伺候那种,他要是能蹦起来,说不定会马上搞场医闹。
啥也别说了,赶紧哄吧:“不是,哥,你脑袋震荡了腿也断了,怎么能说回家就回家呢?再说今天这也晚了,没人给你批假条,咱们也出不去医院大门对不对……别闹了,先吃点东西,你吃东西,我给白哥直播……”
“不许!”沈夜躲开奴卡的智能机,他绝不能顶着鸟窝见人,尤其是见心上人。
沈夜登录院网医疗系统,开了张自己的假条丢给奴卡:“我要回家,在这儿睡不着,认床。”
你认个屁的床!奴卡心说,从前睡柜子现在睡地板,我看你累极了连棺材都能睡,睡过床么你就认床!
但是他不敢怼,只能怂怂地先找来桃乐丝解决次要矛盾。
桃乐丝很细心地将绷带左一圈右一圈拆下来,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缝针,药胶可以用创口贴来固定,需要注意别剐蹭别沾水。”
她特意找来一张淡粉色的创口贴,修剪成云朵形状,仔细盖住沈夜右边额角的伤口,再顺下头发稍微遮挡。
桃乐丝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完美!可爱!萌萌哒!
“现在可以走了。”沈夜表决心似的掀开被子,一副如果谁都不帮他他就自己爬走的模样。
奴卡可太了解这祖宗的脾气了,赶忙跑去找了辆轮椅,又帮忙他穿戴整齐,这才让警方派来的保护者开车送他们回家。
路上沈夜还不许奴卡跟白旸通消息,那张白惨惨的小脸上憋着玩命送惊喜的促狭。
奴卡是真不理解他哥的小情趣,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暗黑系恶趣味,怪吓人的,可能白旸胆儿大禁得住吧?
屋门一开,白旸正空巢老人似的坐在地板中间手动喂狗,抬头看见沈夜那一瞬,环绕他周身浓浓的丧气惊得烟消云散。
“怎么回来了?”白旸直接弹起来,噼里啪啦一路撒着狗粮迎到门口,把沈夜从头到脚扫描一遍,最后抬手轻轻描了下他额角的粉色小云朵,嘴角飞起。
沈夜偏头叫住奴卡:“不要推进去,轮子很脏。”
“啊?”奴卡在该擦地还是该擦轮子之间刚犹豫一秒,就见他哥和他白哥俩人像之前排练好了似的,一个撑着左腿从轮椅里站起来,另一个揽住腰把人稳稳扶住。
不对……扶人是这么扶的吗?难道不该挎住大脖子、抄下胳肢窝,你们这面对面搂搂抱抱,又是勾肩搭背又是贴脸搂腰,是打算横着走吗?
然而下一秒,答案公布。
白旸直接公主抱,将沈夜托在臂弯里:“给你送的鸡汤喝了吗?”
沈夜摇摇头:“我想在家和你一起吃。”
奴卡的苍蝇镜从脑门掉到胸口,要不是有松紧绳拴着,估计能直接砸进地下室!
白旸将沈夜放到餐椅上,又挪了个软垫给他放腿。“正好我也没吃,热一下就开饭,奴卡也一块儿吃点儿?”
“啊?啊!”奴卡蹲在地上捡狗粮,随手往嘴里丢两粒嘎嘣嘎嘣嚼,“我那个啥,跟小狼吃点儿就行,吃完我俩就外面互相遛遛,你们……忙!”
他小时候没饭吃也吃过狗粮,比营养膏差不太远,但都没有今天这顿顶饱。
吃过饭,白旸帮沈夜做了简单擦洗,再把人抱到楼上换睡衣,沈夜露在包扎外的脚踝肿得像截小火腿。
“疼吗?麻醉药效过了可能疼得有些难熬。”白旸轻轻在他脚腕上摩挲,动作既珍重又心疼,“留在医院的话,受不住疼还能扎个止痛针。”
沈夜却毫不在意跪起膝盖去抱白旸:“跟你挨着会好一点,像之前那样被你抱着就不疼了。”
“别乱动,”白旸赶紧搂着他躺好,视线不由得落在黑发间那朵小粉云上,真是最贴切的标签,“今天吓到了没?”
沈夜乖乖点头:“怕得要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又被你看到我很丑的尸体。”
白旸没说话,只更紧地抱了抱沈夜,看上去比他更后怕。
“白旸,我不会这么快死掉,”沈夜喃喃道,“时间太短了,还来不及让你永远记得我,你也许伤心几天、几年,然后遇到另一个治愈你的人。”
“那样不够。我想让你永远都记得我,一生一世,再不会喜欢别人,不会对别人好——”
白旸对自己占有欲爆棚的小男朋友无可奈何,满耳朵疯话只好照单全收:“那我一生一世的时间都给你,没谁比你更会治我。”
沈夜满足地闭上眼睛,微微弓起身体,额上渗出冷汗:“告诉你个秘密,我不怕黑,也不怕疼,但如果有人愿意陪着我……那也太幸福了。”
白旸俯身,温软的舌尖撬开他紧抿的唇、紧咬的齿,不如让我来试试,驱赶你的黑暗,抚平你的伤痛,如果时间够长,总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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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遭挟持受伤的消息传到沈同舟那里,夫妻俩当天立即返程。
印象中这还是沈夜搬家住到枯树小屋后梅兰达第二次过来,第一次是他乔迁那天。
梅兰达显然极不喜欢这房子的设计,从外到内,从上到下,与她宽敞明亮、精致典雅、温馨贵气的审美针锋相对,在这里多停一分钟都是煎熬。
连沈夜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以上是不是他把房子弄成这样的重要理由之一。
一个不愿来,一个不欢迎,偏偏双方都要做出久别重逢、分外思念的模样来,这就是人类的虚伪之处吧。
“妈妈,”沈夜张开双臂,单脚从椅子里站起身,倘若对方不及时迎上来,他一定会脸朝下糊在地板上摔个极惨。
梅兰达当然不会让儿子摔着,来不及放下手包和更换拖鞋就小碎步跑上前抱住沈夜,满脸担忧心疼不似作伪:“亲爱的,怎么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他们说你中了枪,怎么会这样?”
泪水从女人的眼角滚落,她抱着儿子呜呜咽咽哭起来。
沈夜心想,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白旸支出去给哥特古堡的早早樱一家帮忙,不然给他看见这幅场面实在太尴尬了,单脚就能再抠一套别墅出来。
“先让孩子坐下,他伤着腿呢。”
沈同舟揽过妻子的肩膀,将儿子解救出来,扶他坐回椅子里。“鲍主任跟我细说了,伤口问题不大,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休养,配合康复,大概两周就能走路了。”
白旸早上还叮嘱他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见百年间医学进步神速,现今的接骨胶在他这种重伤患身上也只需两周时间。
骨胶会首先粘合固定断骨,暂时替代伤处骨质的大部分功能,待初步固合后骨胶会逐渐被愈合的断骨吸收,既是替身也是养料,和新骨形成创口的无缝衔接。
不过沈夜没有向白旸科普这些,一百天抱来抱去,相当于七八个两周呢,持久一点不香吗?
他一个小病号,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梅兰达亲自下厨帮儿子准备营养餐,跟她想的不太一样,沈夜这厨房再不是工具齐备的样板间,保鲜柜里也不止有营养膏速食面,取而代之是码放整齐的原材肉类、棒骨,新鲜的青菜和水果,哞哞牌鲜牛奶和一打鸡蛋,没吃完的骨汤炖肉和榨好的果汁盛在密封罐里,还有少量袋装零食和啤酒饮料。
柜门打开,鲜艳的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扑面而来,将人包裹在家的温馨和安全感里。
看来那贵出圈的智能管家真是不白给,能把这么个孤魂野鬼的家过出人气儿来!
梅兰达开始动手烤蛋糕,又挑了些果蔬准备调个鸡蛋沙拉,主菜是培根三明治和芋泥鸡肉卷,再煮一份红菜汤。
都是沈夜爱吃的,什么事情能比一个母亲亲手为孩子准备他喜欢的食物更开心更有成就感呢?梅兰达许久没有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了!
客厅里,父子俩正在讨论沈同舟这次厄尔斯之行的工作。
说到研究院的部分,沈院长不禁忧心忡忡:“麦胺他命在临床上的应用争议不断,但就最近的阶梯剂量实验结果来看,长期多次的累积药效可能引起神经系统严重病变……对了,听说这次挟持你的毒/贩偷运的正是麦胺他命高纯结晶,又叫什么……魔鬼,恶魔之吻?”
沈夜:“???”不是天使眼泪了!恶魔之吻,这位毒/枭的中二病好像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