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毒贩审过好几轮了,嘴巴够硬!咬住个死人作供,”高展气急地拧开一罐冰咖咕咚咚灌了几大口,“他们手里可全是真家伙,不打编码我也认得出是蜂巢的东西,这要是跟瓦诃里家无关,我脑袋拧下来给他们种蘑菇!”
“种蘑菇的活儿还是你老爹比较在行,”白旸思忖片刻,“我觉得,圣乐菲斯派来协助审讯的特异者不靠谱。”
几个头目分子的供述太近似了,不排除他们接受的精神力影响趋同,幕后之人希望他们这样说,借此摘清自身的瓜葛。
特异者与其说是来协助审讯,更像是来协助串供。
圣乐菲斯迁到黄金四城十多年,从前不干不净,现在更脏,他们私下为瓦诃里所用的传闻所言非虚。
高展在光屏上打出一个头像:“躬一郎,八十四岁,是这伙人的参事,他知道的应该不少,可打从被捕就半个字没吐过,闭起眼睛装聋作哑。最难搞的,他还是个障碍者,再厉害的特异者也拿他没办法。”
白旸盯着光屏,忽然话题一转:“沈医生那边的手术,做完了么?”
高展两眼一亮:“微创,应该快了。我把人接来一块儿聚聚?好久没一起吃饭聊天了,正好今晚跨年,李二说他请客。”
厉害的特异者拿躬一郎没办法,但沈医生有办法,沈医生是举世无双的超级特异者!
“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白旸抬眼,凌厉的视线挑出眼帘,“可防不住你们把麻烦透给他,他一旦知道就不会不管,是这么谋算的吧?”
高展两手狂摇:“不是‘我们’,是李二!真的白总,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忠诚,你不让说,我不开口!”
“就是来探探口风,然后李二去和他说,你假装不知道……我懂。”白旸眼皮一抹。
帅哥瞪人也是帅的,高展被帅帅的眼神夹死了:“我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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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旸在特战医院“偶遇”李斯特。
“罗伯特将军只信手艺不信机器,我说那太巧了,刚好沈医生在这边儿。”李斯特说话吃力又热切,“治好他那顽固神经痛,他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白旸不屑嗤笑:“我要他一秃顶胖老头干什么?你就拿这话把我阿夜骗去白干活的?他从亚华城来开个飞刀,就值你一顿年夜饭?你打算今晚请吃龙肉么?”
“你这么大火,适合吃莲心拌苦瓜。”李斯特点点手术室方向,“他肯站你,后头所有仗不用再打!”
白旸叉腰居高临下:“他有半点意外,沈夜可能没命,我们现在就开打!”
“沈医生评估过手术风险……”
“你懂什么叫意外?!”
“你不信他……”
“我不信你!”
“他……”
“他拼死救过你的命,也想尽办法为你续命,你却处处算计他、置他于险境、把他价值最大化!”
“我……”
“我和你,究竟谁想争取西南蜂巢?!你心里清楚!”
“……”吵架得有张好嘴,不然吵成造句题。
沈夜走出手术室,拉下卡通图案的无菌帽捏在手里:“你们……在吵架?”
李斯特:“嘴不行,吵不过。”
白旸:“……做完了?给你牛奶,坐下歇会儿。”
“手术很成功,”沈夜接过牛奶,骄傲地举了下,笑意灿烂。
“厉害!意料之中,毫无意外!”白旸拨顺他被帽子压乱的头发,“李二今晚请吃龙肉。”
李斯特:“……”人肉你吃不吃?真有意外,我看你能忍住恶心把我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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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五香带皮驴;黄焖花尾榛,花尾榛鸡又叫飞龙鸟,算龙肉;强龙不压地头蛇,太史五蛇羹……”
沈夜别着视线推开面前那盅蛇羹,叉了一口酸辣笋丝压压惊。
李斯特面前摆个空碗,依旧输营养液吊命,大口罩遮嘴挡口水。
高展筷子翻飞吃得最欢,尽量不让嘴有闲着的时候,多说多错,多吃不饿!
白旸重新盛了碗双菇豆皮汤给沈夜:“之前你的照片发全网,躬一郎必然认得出你,他本来戒备心就极强,再好的医生也架不住患者不配合,你有什么办法控制他?”
这话也是说给那俩听的,果然,一个停了筷子,一个咽下口水。
“强制他放松戒备,只能用药,一些麻醉剂或松弛剂,但效果会受影响,他的反馈会变迟钝。”沈夜对这个方案不太满意,“我到时扮成狱医,借口给嫌犯体检或治疗,专业方面我保证不露马脚。”
“那不如易个容!”高展举筷提议,“都不用大改特改,好比我关注一仿妆播主,就一十六岁小男生,不到半小时,愣给自己捯饬成了大唐公主!就这个,视频我存了……你们看,他不说话谁能认出是男孩子……”
六道诡异视线齐齐从视频转向高督察。
原来你喜欢这种……
看男孩子化女装,跷跷板取向……
还存下来,留着睡前助眠吗……
“不,我就,提个,思路。”高展熄了光屏迅速低头,随便叉一口色泽败火的菜塞进嘴里,莲心拌苦瓜的双重暴击在唇齿间迸发开来,社死的同时灵魂升天。
李斯特轻咳两声,强憋笑意:“的确,是个,办法。”
没一会儿,餐桌上方被乌压压的制服美女图铺满,比全龙宴还花式繁复,一水儿的女医女护。
李斯特:“这个好,《治命诱惑》的女主角,去年爆火的医疗剧,主演凭借角色涨粉四千万!冷艳狂狷、辣手佛心、一刀救命、一眼勾魂。”
白旸被那一头红发烫瞎眼睛,还有改过的制服腰带,紧得能把人勒出肠梗阻:“你是不是岛片看太多,脑子核污染了?这打扮谁看了会放松警惕?就差把桃色炸/弹顶脑门上了!”
高展:“不然……试试纯/欲风?众所周知,日裔多变态嘛,jk那种白衬衫花格裙……像这张,倒不一定非得双马尾……”
白旸看着那双从空落落制服下摆伸出的两条长腿,不知联想到什么,刷地删飞图片:“吃你的苦瓜去,吃净别浪费!”
“为啥非要扮女生?”主角沈夜发出灵魂质问。
三人同答:“降低戒备。”
沈夜幽幽看向白旸:原来你和他俩一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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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芬得拉客串化妆师,遵照沈夜的“三不原则”为他易容成一名知性女医生。
“你还会这些?”沈夜躲烙铁似的,侧脸避开芬得拉手中的粉扑。
芬得拉悻悻收手:“你皮肤白,也可以不用这步。保镖干得好,易容不可少,珍珠更擅长这些,他没在只能委屈您将就一下。”
他做的妆容并不厚重,没有给人重画一张脸那么夸张,但用了一点无痕凝胶改变眼睑的线条、修整眉形、烫卷睫毛、戴上落肩的栗色假发又在脑后松松挽起,单看上半张脸十分自然和日常,正像在这种工作环境里无心装扮的低调女医生。
但沈夜的相貌实在出众,简单妆容依旧亮眼。芬得拉给他戴上口罩,又提笔在他眼尾点了一颗小巧的朱砂泪痣:“这样对方更容易将视线对上你的眼睛。”
高展端了水果进来,瓷白的盘里托着两颗圆润的瓜。
沈夜捂紧胸口,重申:“不垫假/胸、不穿丝袜、不踩高跟鞋!”
“一点不垫,会不会太平?”高展端着瓜,向前凑了凑。
白旸伸手顺走一颗,咔嚓咬了一口,声音水嫩脆爽。沈夜安心许多,又莫名觉得哪里幻疼,咬一口、疼一下。
衣着虽是裙装,好在款式正常,裙摆能遮到小腿,芬得拉说这样可以柔和男性的走路姿势,不容易穿帮。
外面罩上宽松的白大褂,高领衫遮挡喉结,一切装扮妥当。
沈夜杵在原地,尽管口罩遮面,仍然感觉羞赧,双手插进衣袋里,微微含胸。
白旸走过去,将他衣领拉下一点,贴了个肤色的垫片在他喉结处:“这个是变声器,你照常说话就行,它会转化成女声。”
“还有这个,琉晶石触角,你戴着它,我在远程帮你操控仪器,保证配合默契。”白旸又将一枚碧绿的幸运草耳坠扣在沈夜耳垂上,“你戴这些还真好看!”
“白旸……”
沈夜被自己温柔的女声吓了一跳,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他抿紧双唇防止喷血,羞愤地埋脸在白旸肩头。
白旸这家伙,胸口一震一震,居然在偷笑!
李斯特赶紧拍照:“白总劈/腿的铁证,有没有人买断?五百因起拍……沈医生要的话,免费送原片,以后你俩离婚可以多分他一大笔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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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深吸一口气,提着医疗箱踏进躬一郎的囚室。
躬一郎盘膝坐在榻上,垂眸不动,入定般对周遭漠不关心。
沈夜却感觉一双视线正游丝般黏上身体,他在观察自己,隐秘又毒辣。
即便清楚白旸此刻正通过监控监视这里,稍有异变,他就会让囚犯的位控手环释放出足以击晕对方的电流,沈夜仍有种被毒蛇盯住的紧张感。
“躬一郎先生,我是苏菲医生。预约信息里说您这两天咽喉疼痛,我现在为您做个检查。”
沈夜说完台词,捏了把冷汗,喉咙痛当然是他们设计的,因为检查咽部的姿势更容易让病患注视医生的眼睛。
“您有长期或大量服用过麦胺他命成分的药品吗?比如粉红眼泪,”沈夜例行询问,故意避免和躬一郎对视,“最近病毒流行,我们要做必要的排查。”
躬一郎不回应,微仰的视角里,他余光瞥见医生眼尾的泪痣,很年轻的医生,因为资历不够才来这种地方工作吧,又或者因为长相漂亮被哪位军官拘在身边。
沈夜又问了一遍,像是没得到回应才好奇地看向对方眼睛。
她没什么能力,凭借外表才得到这份工作,她有些怕我。沈夜用这观念影响对方,显然躬一郎也这样看待他,因此很容易接受暗示,放松防备。
沈夜在白旸的远程配合下,通过触角操控着仪器,这双簧让躬一郎确信女医生是个普通人而非特异者。
缜密的铺垫完成,该干正事了。
沈夜像是有些小紧张,一不留神没拿稳手中的采样套管,让它啪嗒掉落在了躬一郎的手边。
躬一郎仍不答话,但他捡起了那个套管,抬手还给医生。
恰在二人视线相接之时,沈夜的双眼流露笑意,目光又黑又沉。
躬一郎像是踏入永无森林幽沉死寂的阴影,瞥见绽放在黑暗深处的毒吻伞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