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槃最近精神恍惚。
花鸟赛场准备室的直冒粉红泡泡的那一刻真的存在吗?他不敢肯定。他不止一次梦见和他心爱的灵儿表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除了一起看书时抬头相视一笑的时候,青灵会羞涩地低头傻笑。
本来就不应该期待什么,不是吗?青灵一向保守。
“阿槃哥陪我玩。”青灵笑着荡秋千,看着坐在另一个秋千上无所事事的凤槃。
玩,就是练剑术。切磋一下,增进感情,锻炼身体。
“好啊。”凤槃看着钟鼓楼台,“不过不要太久,鼓响了怪吓人的。”青灵似乎只听见了前两个字,欢呼着跳下秋千,被秋千砸到了脑袋。“小心。”凤槃不满地搓了搓青灵的头。青灵满不在意地冲凤槃笑。
爬钟鼓楼台,裹防护罩。
持剑青灵似乎格外锋芒毕露。
要玩,当然要尽兴啰。火焰四起,熯天炽地。
第四十一回……
青灵收起阴阳,左手向上,汇出一柄灵力组成的剑。轻盈地一劈,火焰小了一点。她轻轻越过,开心地笑着。
心猿遭火败,木母被魔擒……
“呦呵?”青灵劈开火焰。
这可不行。凤槃加大力度。火淹没了青灵的身影。
炎炎烈烈盈空燎……
青灵感觉不妙。她认出了这个法术,却想不起它的故事。
三昧真火……是《西游记》!
老槐的叮嘱在青灵脑中回荡。她感觉不妙。不会失控吧?只是失控还好,万一有副作用呢?阿槃哥的体质接受不了它们,会疼的。
赫赫威威遍地红……
得赶快。青灵悄无声息地发动了‘灵动’,悄然移到了凤槃身后。
“呼—”是火的声音。
从小凤槃就没少被夸天资高。后面没说的他知道,不如他的妹妹。他学剑术为了不与凤涅在同一个擂台上。但他更向往魔力。
为什么妹妹可以接受神明的故事?为什么妹妹可以我却不行?
他的手法肆意又无赖,时常剑未出鞘定胜负。
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
青灵一剑劈去:“快停下,它会伤到你的!”
凤槃感到不妙。他想收回火焰,却发现失控了。
果然不适合啊。他想。
凤槃一屁股坐在红圈里。
火灭了。青灵跳下台,坐在凤槃旁边,气鼓鼓的。“下次不许再用了,没人告诉你你不能用神明宇宙的力量吗?”青灵生气了。
“还不是打不过你。”凤槃摸摸青灵的头,“我都这样了,你都放水了,我还是打不过。弄得我这个当男朋友的没有什么成就感。”
青灵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那也不能伤害自己。我会伤心的。”
“下次不会了。”凤槃解除了防护咒,牵着青灵下楼了。
青灵不说话。她轻轻一摇了摇凤槃的手。凤槃的手有点烫,比凤涅还要更高一些。青灵东张西望,然后看见了什么,悄悄松开了凤槃的手。
一只黑色的蝴蝶,带着两个海蓝色的斑点,一边翅膀一个。看上去像从哪个童话城堡中逃出来的小信使。
青灵悄悄走过去,惊得小蝴蝶在空中乱飞。
“乖。小家伙乖。”青灵飘到蝴蝶旁边。蝴蝶落到她肩上。青灵伸手去捉疼,它又飞走了。
“乖,听话。”青灵伸出双手。
小蝴蝶不想听。它带着大自然的傲气与顽皮在青灵身边飞。
“过来。”青灵生气了。小蝴蝶靠近了一点点,又飞远了。
青灵弯下腰摘了一小朵花,放在手心,静静地等待。
小蝴蝶有些疑惑。“过来就一会会。”青灵看着它。树妖的天赋在发挥作用,蝴蝶啊蜜蜂啊这种小昆虫总对树妖,尤其是静静的一动不动的树妖没有一点抵抗力。
蝴蝶飞到掌心的花上,吸食着花蜜。
“好乖。”青灵看着蝴蝶。小蝴蝶的翅膀抖了一下。青灵不敢惊动,她向凤槃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凤槃走了过来。小蝴蝶感到有天敌靠近,扇扇翅膀飞起来。“别怕,是凤凰。”青灵轻轻地说。
也不知听没听懂。这个小精灵犹犹豫豫地绕着青灵飞了一圈,又落回青灵手中。
“这是什……”“你吓到它了!”青灵气恼地看着那只黑蝴蝶飞进森林的身影。
“那只蝴蝶真好看。”凤槃说。
“你认识它?”凤槃问。青灵点点头。
“它是谁啊?你那么在乎它。”凤槃又问。青灵有些泄气:“一只蝴蝶,就是一只蝴蝶。今天是第七天了。每次看见无论哪只蝴蝶,第七天它都会消失。这是太漂亮了……”
“那只蝴蝶很好看。”凤槃还记得它起飞的瞬间那种惊艳。
青灵只是把那只蝴蝶吸过的花别在耳边。花有点脱水了,趴在青灵的耳朵上,很无辜。
“阿槃哥,它是不是要死了呀?”青灵问。
“也许吧。”
“走吧。”青灵情绪很低落。
曾有人对青灵说,美女会吸引白蝴蝶。像那个人就被白蝴蝶追过。
如果那是一只黑蝴蝶呢?
说明你很丑。她大笑着走了。
骗子。青灵想。我啊,连黑蝴蝶都吸引不了。好不容易来了一只,也是为了手中的花。
而且白蝴蝶到处都是,黑的才罕见呢。而且我认得每一只蝴蝶。
青灵开心了一点。她想起什么:“阿槃哥你打算怎么过明天的生日呀?是要找你的朋友玩吗?”
“诶明天我生日?”
“你忘了吗?”
“还有你帮我记嘛。”
“喂喂喂你故意的吧。”青灵说。凤槃狡猾地笑,撒腿就跑,丢下两个字:“是的。”
“喂你给我回来!”青灵蹦起来就追。
两个人都被凤涅拍了一脸纸:“玩什么玩,还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还玩。”
“她在干嘛?”凤槃拿着那一张纸,“而且人家真想要我命也没那么紧张吧。他们在满林山脉呢,我还没即位呢。”
“阿涅姐手抄的,特意从不知哪一张报纸上抄给我们的。应该是几天前的事了。”青灵脸色阴沉,“而且你怎么知道是冲你来的?上面说是星星平原哟。”
“白空转世还没出现。”凤槃喃喃着,“还是说他们知道是谁了?”
“真发现了的话她的战略意义可比你大多了。”青灵摇摇头,“不过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找你可比找她容易多了。不过这不是不陪我出门玩的借口。”
“凤城西。”凤槃说,“如果你非要在我生日那天出门玩的话。”青灵咬着嘴唇:“下午吧,上午很忙。”
“那就只剩白空转世的事了。”凤槃说。青灵看着远方:“这真没辙了。你能做的只有相信她,像相信我一样相信她。”“你相信她吗?”“相信。”“为什么?”
青灵微微一笑:“直觉。”
凤槃相信青灵说了谎。也许是不得不相信吧。
青灵走在幽林边,不敢进去。她回头冲你笑,说:“这是一个计谋。”
在你反应过来前,她跑没了影。
第二天下午青灵的装束显然夸张了。
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前半边耳朵露出来,先前挡住它的头发被扎成两股麻花,末端系在一起,置在后脑勺。不如平日的马尾辫干脆利落,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青灵还穿了她的深蓝色的长裙。说实话,凤槃好几年没看见青灵穿裙子了。
“灵儿啊,就去散个步而已耶。”凤槃忍不住多看几眼青灵。她看上去真和平时不一样。更像一个女孩了一点。
青灵只是笑,脸红红的,似乎很有趣。
“走吧。”凤槃总拿青灵没办法。青灵跟着凤槃向西,像一个深蓝的影子打在城墙上。似乎很自然,仔细想又很古怪。
“那里有一条溪,很急的。”青灵指着南边。
“是吗?”“嗯,叫隐溪。”
“那我们去看看吧。”“不要,你个旱鸭子。”青灵说,“特别适合漂流,从这里一路飘进妖木河,最后到入海口。走路要两天,坐船只用两个时辰。”
“你去过?”
“去过。”青灵笑着,“记得那天我失踪了好久又出现在凤城南吗?”
“都不带我。”凤槃拍了一下青灵,“不聊了,这个是什么?”
“我想一个人去。”青灵说,“黄皮叶子茶,中午泡的。”
哦,青灵有个杯子。他的妈妈送她的,茶水装在里面不会溢出来。天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杯子里飘着几片干巴巴的黄皮叶。青灵喝之前总是盯着那几片茶叶在茶水中晃来晃去。直到叶子终于消停了才喝。
“好喝吗?”凤槃问。
似乎……很不错呢。不过灵儿口味那么清淡,而且灵儿对苦有种持念。
“自己泡才好喝。”青灵有些骄傲地说,要不要下次也给你来点?不过要等,我没有黄皮叶了。”
凤槃弯下腰,低头从青灵的杯子里吸了一小口。他皱着眉头,说:“苦。”
青灵红着脸喝了一小口。含着,总也不吞。
“小心拉肚子。”青灵小小声地说。不过还是给凤的听到了:“你吃冰怎么不拉肚子呀?”
“两个概念。”青灵似乎发觉了什么,“不是吧……”
“怎么了?”“没怎么没怎么。”青灵担忧地看着地平线,看着草深处。羊群很久没来过了,他们还要两三个星期才啃过来。有时两三年也不来一次。这真是个捉迷藏的好地方。
青灵一口饮尽了茶。
“没那么快吧?”凤槃说。
“警惕性高点准没错。”青灵说,“不过吧……”她转头对凤槃笑,差点露出了牙龈:“有我在呢,阿槃哥。”
凤槃拍拍青灵的肩:“嗯,还有灵儿保护我呢。”
“还缺匹马。”青灵拉着凤槃的手,“不对,两匹。”
“为什么?”
“你那话听起来像是国王对别人提起自己的贴身侍卫。”
“本来就是。”
“你就是馋我剑术好吧,坏蛋。”
秋风习习,牧草有些躁动。一切的一切都进得过于异常,连风声都小心翼翼,阳光也隐去光芒。
一支箭飞过来。青灵把手从凤槃手中抽出,后退两步,抓住了那支箭并折成两段。她低声咒骂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仿佛在自言自语,“真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还好是这个时候。我还以为……”
凤槃四下望望。该死,怎么这么快的。他想去拔剑,却发现他忘带了。没有,也没关系。他想着,准备发动魔力。
青灵用左手按住凤槃的手,说:“别动,我来。有我在呢。”“可是……”“别动!剑术差的要死的家伙。说了,有我在。”
这是命令。
“可是人太多了。”“没事。我在。只要我还在你的剑锋就只能指向我。”
还是命令。
“好吧。”凤槃松开手,“不过你猜错了,他们是来找我的。”
青灵笑笑,闭上眼。
“哎呀呀,来了不少人呢。欺负我们人少吗?我生气了哟。”对面停止了前进。
“往前走呀。”声音响彻天空。
是青灵。“呦呵,意外收获。”一个人走出队伍,“本以为要跑两次。一次针对继位者,一次针对白空呢。”
“熟人呀。如果不打招呼就讲话了,不礼貌呀,白旗。”
“叫青水。”
“不要。”笑声回荡着,“找我干嘛呢?我猜猜。要我去参加你们吗?有什么好处呢?还是就是为了逃离原本平庸的姓名?”
“你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哦?不好意思,白旗您是什么意思?”
凤槃看向青灵,看见了轻蔑的笑。
“你明白的。杀了你身边的人,然后成为群星所向。”
青灵按住了凤槃的手,说:“不。”
“呵,为了爱。”
“当然不止。谁不知道残害树妖是向天王国的传统。”空中这句话在飘荡。
“以白空之名。你就真不动心吗?”
“白空?”青灵听上去很不屑。“白空?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恨它还来不及呢,为什么想要它呢?”
“哦?真不在意白空之名啊。”白旗冷笑着,“那么……反正让你赢了我那么多次。难以想像,你拥有了神的力量,却甘于平庸。”
“闭嘴!”音高提高了整整一个八度,“平庸的是你,甘于活在前世阴影下的你。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只用成为青灵—我自己就可以比你白旗更耀眼。”
六神令。
起风了,风吹乱了青灵的头发。黑色的头发飞扬着,宣示着一个更为强大的存在。
青灵睁开眼,目光冷酷的吓人。
动真格了吧。
野草间传来细语,它们快速地生长,扭成一股股难以砍断的绳索。
“麻烦。”青灵说。风吹过,刀戈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几粒火星闪了几下,以小股水流奔向南面。
“没人告诉你们不能放火吗?”草织成的马鞭指向白旗,“你在花鸟镇活了那么久,没有人告诉你吗?”
仿佛是在责怪不懂事的孩子。
水从地下喷涌而出,伴着草叶在空中飞舞。
发生了什么?他们做了什么?
青灵拔出剑牵着凤槃向凤城走。紫色的传承在剑尖绽放,伴着草屑在人群间穿梭。剑脱手了,寻觅未被纠缠的敌人。
无人之境。
对方的反抗,她几乎不放在心上。
一来二去,无人阻挡。
一个,一个,又一个。
青灵有些呼吸困难。和平时一样,和平时一样。她告诉自己。
不想再看见这样的场景了。青灵闭上眼。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下去,却没有消失。这和平时不一样。她走不动了。
青灵一动也不动,像是草原上的一棵树,像是星星平原的一部分,大自然的一部分。
大自然要置尔等凡人于死地,它连动都不屑。
“到你了哟。”青灵动动嘴唇。气流冲过去,发出了声音。白旗离的很近了,就这么正常说话也听得见。
白旗听见了狼嚎:“呵,你还好意思说没活在前世的阴影下,草包?”
“别误会。”青灵思索着,有些心不在焉了,“我啊,想提醒你青水的死法。”
“这不……”“不,这很重要。”青灵挥挥手,召回阴阳,很从容地握着,姿态优雅大方。
她没出手,她忽然有些害怕。因为是熟人。
白旗没浪费时间,他向青灵身后刺去。
“不自量力的家伙。”青灵反手挡下一击。
凤槃有一丝恍惚。
灵儿,一向平凡的灵儿,是白空转世?他先前想都不敢想。但一切又放在哪里。平凡到卑微的地方的的确确开出了一朵不平凡的花。
灵儿是在证明自己可以加入血腥的“游戏”,以一生让他玩到最后吗?
那边,剑锋交错。没有华丽的特效加持,伤害却一丝不减。阳光闪耀,灵魔双石叮当作响,让凤槃想起当时喜欢“阴阳石”时仔细设计融合的那么多个下午,想起像成品中输入魔力和灵力的混合物时发出的柔和清亮的铃铛声。
凤涅还笑,她说他做得一点也不像个男生应有的风格。凤槃后来把它交给一个匠人,让他把它镶在一柄银置的剑上。那柄剑叫阴阳,少有的为女孩而生的剑。魔石和灵石都是精心挑选手工打磨,银剑又是灵力和魔力的最良导体。
就是青灵手中的那一柄。使用权在青灵手上,但凤槃作为它的核心部件的制造者,也有发动阴阳石的权利。
剪影中闪过传说中白空的模样。银剑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凤槃知道它还没被染上血迹,知道青灵的手仍是那么干净。他不想让血那么早弄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