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解语目光扫过那四名跪在一侧惶恐不安的四个太医,又接到父兄担心的目光,依然对宏安帝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小女会全力以赴。”
宏安帝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他身侧的内侍一眼,那内侍立刻弓着身子上前:“慕姑娘随奴才移步。”
慕解语轻轻的点了点头,就跟着内侍走进了内殿。
盛安堂时永宁帝为文德皇后修建,照比着昔日文德皇后在宫内的紫霞殿,虽然没有那么奢华,但是一砖一瓦都极为讲究。
慕解语走进紫檀木镶金的床榻前时,守在两侧的宮婢已经撩起了飘垂而下的雪纱绣缎床帘,当那一张原本华美无边的脸痛苦不堪的呈现在她的眼前,慕解语黛眉也随之拧了起来。
玉腕一扬,指尖银光闪烁,慕解语手起针落,动作迅速的在他两膝,双肘,双肩,头颅落下银针。
几乎是慕解语收回手的同时,轩辕止瑢便立竿见影的减轻了痛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痛苦的容颜也得以舒缓。
“帕子。”慕解语看也不看的伸手,然而她话音一落,跟在她身侧的白蔹立刻递上温热的帕子。
慕解语拿着帕子将轩辕止瑢额头上细密的汗液拭去,然后再抓起他的大手,为他诊脉。
甫一探脉,慕解语就脸色一变。
这脉象的怪异让慕解语心惊,常人周身的血液循环分为体循环与肺循环:前者由左心室射出经主动脉流出,通过毛细血管,最后由下腔静脉流入右心房。后者却是右心室射出经过肺血管,由肺静脉流回左心房。
然而,此刻轩辕止瑢的血脉大乱,更有逆流之势,且他膝盖之下,慕解语竟然探不到生机。
“白蔹备针,清人。”
慕解语的脸色极为慎重,白蔹立刻按照吩咐去做,可带领她进来的内侍却犹豫:“慕姑娘……”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你们在此,只会令我心神不宁,这是施针大忌!公公若是不放心,只管去请示陛下。”慕解语冷冷的看了内侍一眼。
内侍只得清场,转眼间,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慕解语和白蔹主仆二人。
白蔹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慕解语看着微微睁着眼帘的轩辕止瑢,那了一颗药递到他的唇边,轻声道:“我要为你施针,过程会极其痛苦,这药是令人麻痹昏迷之药,药效不长,你可放心服用。”
轩辕止瑢无力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张开了嘴,含下慕解语递到唇边的药:“我信你……”
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让慕解语唇边的笑更甚:“你放心。”
等到轩辕止瑢彻底昏睡之后,慕解语才洗了手,擦干后。
双手疾如风,在插满大小不一的银针绸布上一拂,五指间立刻铺满了银针。
一手按在轩辕止瑢的胳膊,一手飞速落针。
没有半分犹豫,就似绣技高超的绣娘,只需双手如飞,目光如炬。
小半个时辰之后,慕解语才收了手,而此时的轩辕止瑢双膝以上,密密麻麻的似铺了一层针,成了一个练针灸的活模型。
还没有歇一口气,慕解语右手在落下最后一根针后,左手已经同时拔起了落下的第一根针。
自然又是小半个时辰,慕解语浑身都是汗,站起来时脸色都有些苍白,慕解语静静的坐了片刻,未几,轩辕止瑢的麻药失去了药效,悠悠的转醒。
“累了吧,好好休息,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谁的视线迷蒙,谁的容颜朦胧,谁的声音温柔清泠,安了谁的心?
原本发生了刺杀事件,迦叶寺又已经不再安全,宏安帝翌日就已打算启程回京。
可夜间容王病发,宏安帝宁可置身险境,也要留下来陪着容王。
宏安帝不仅仅人留了下来,更是将原本侍卫副统领姜垣扶了正,且令他连夜彻查容王“病发”一事儿。
迦叶寺在这个夜晚注定是腥风血雨。姜垣手段了得,天未亮就已经将所有相关人员,以及如山铁证呈到帝王御案之上,卯时(早晨五点到七点)初,起身的帝王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结果。
这是什么结果除了宏安帝与姜垣之外无人得知,但就连遇刺都依然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这一次却雷霆大怒,一声令下,迦叶寺四十几名僧人,在黎明未破晓之前,再也看不到日出。
慕解语是在这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中苏醒,当得到这个消息后,正在菱花镜前梳发的手微微一顿,出神的看着镜中自己有些苍白的容颜愣了好一会儿。
“奴婢早就听说陛下盛宠容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白蔹站在慕解语的身后,灵巧的小手在慕解语柔顺的发丝内穿梭。
“陛下昨日遇刺,尚能隐忍不发,容王甫一被害,陛下便怒不可遏,这份重视当真是独一无二。”
“你怎知是独一无二?”一旁替慕解语整理床榻衣物的白苏斜了白蔹一眼。
“陛下日理万机,有多少精力将几人放在心上?”白蔹从镜中看着身后的白苏说得理所当然。
慕解语没有理会身后二人的谈论,而是放下手中的檀木梳,执起放在梳妆台之上的那一管玉笛。
初生的日光柔和的从梳妆台前撑开的窗扉照射进来,落在那一管晶莹剔透的玉笛之上。
没有了昨日月光下的莹润,多了一分金贵。
可慕解语拿在手里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却不知是因着玉质之故,还是其他……
“白蔹,一会儿收拾药箱,陪我再去看看容王。”慕解语轻轻的放下冰冷的玉笛,目光落在镜中白苏的身上,“白苏,昨夜出去可有发现什么?”
白苏双手在榻上一抹,锦缎铺的一丝皱痕都没有,才转身:“小姐,昨日奴婢去水榭后,水榭已经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好在奴婢在水中找到了一只一息尚存的见血蜂。”
白苏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琉璃瓶虽然没有水晶剔透,却也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虚弱的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