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又上了一趟后山,去时已经被容王殿下派人严密把守,后来颖王殿下也去上了山,奴婢索性在颖王殿下面前现了身,颖王殿下才带着奴婢一道查看了一遍,后山上奴婢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可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慕解语伸手接过白苏递过来的琉璃瓶,继续问道。
白苏摇头:“颖王殿下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慕解语没有再说话,水月一般的眼眸直直的看着手中五彩斑斓的琉璃瓶,看着里面奄奄一息的见血蜂,眼中慢慢的凝聚寒气。
“小姐,怎么了?”距离慕解语太近,白蔹立刻感觉到了自家小姐身上冻人的冷气,慌忙问道。
“丫头,你说一个人要狠辣的何种地步,才能罔顾亲情,置父母兄弟于死地?”慕解语圆润粉嫩的两指转动着手中精巧的琉璃瓶。
白蔹不曾想小姐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先是一愣,而后仔细的想了想才摇头:“奴婢想不到,奴婢自幼没有父母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是亲情,可奴婢把小姐当做亲人,谁要是敢伤了小姐,奴婢一定跟他拼命!”
“老爷和少爷也定会如此,所以奴婢想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再灭绝人性,生养之恩大于天,也不能惨无人道。”
听了白蔹的回答,慕解语无声的笑了笑,而后转头看向白苏:“白苏你呢?你是如何想?”
白苏的身子一颤,先是恍然,而后眼中升起一股戾气:“奴婢只知道这世间凡事有因有果,人之初,性本善。”
“奴婢觉着没有刻骨的恨,便没有疯狂的报复。纵使生养之恩大于天,有些痛,有些恨,也抵挡不了!”
“白苏,你依旧还没有忘记。”慕解语心疼的看着白苏。
白苏猛然跪在慕解语的面前,亮丽的眼睛有泪光在闪动,却强忍着:“小姐,奴婢忘不了!”
慕解语伸手亲自扶起白苏,安慰道:“你不必如此,我没有责怪你之意,你的仇恨是我无法体会的痛。我虽不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也大概猜到些,我没有权利要你不去恨,也不会劝你。”
“我只希望你能活的开心轻松一些,你什么时候要报仇,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放你走,你若有危险,我总不会袖手旁观。”
“谢谢小姐。”白苏心头一暖,“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绝不会为着仇恨,变成一个无恶不作之人。”
慕解语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一边朝着院外走,一边道:“其实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太多的情非得已。”
“有些人,有些事,原是没有对与错,没有善与恶,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同,所以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事外之人,其实并没有评判的资格……”
在门槛站定,微微抬起头,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慕解语觉得初春的阳光真的一点都不暖,一点都不暖。
“小姐,你是不是怀疑……”白苏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在联系方才慕解语前后的话,不由下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然而事关重大,又防隔墙有耳,故而点到即止。
慕解语不答反问:“白苏,你记不记得昨日清晨,你我在山野间撞见的那一场厮杀?”
白苏柳眉一蹙,旋即杏目睁大:“小姐你是说……”
慕解语唇角微扬,笑容有些冷:“但愿……是我多想了。”
真的是多想了么?那个男人,那个完美到让人仰望的男子,前一刻在她心中还是醉月惑云的谪仙人物,却在一夜之后,成了令她不寒而栗的冷血残厉修罗。
莫名的,她的心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
昨夜那桃花微雨之中,那个笛音悠悠的男子,那个让她完全生不起防备之心的男子。
是因为月色太过美好,因为那一场桃花雨太过醉人,还是因为那一曲仙音太过梦幻?让她此刻才想起那么独一无二的的声音,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有?
即便潜意识的慕解语有些逃避,不愿意相信那么美好的一个男子,竟然是这样狠辣,且精于算计之人。
可是,该面对的始终要去面对。
慕解语梳洗完毕后,草草用了早膳就去了盛安堂,直接被内侍领到了偏殿。
轩辕止瑢却并没有在内殿,又跟着轩辕止瑢的贴身侍卫王克去了偏殿的小花园。
越接近小花园,慕解语手腕之上昨夜并没有丝毫反应的白璃珠渐渐开始震动,这并没有让慕解语再度激动,而是心一点点的下沉。
随着风中那一股浓郁的兰花香弥漫开来,慕解语踏入别有天地的小花园,花园其实并不小,占地约有一亩地,也就是六百六十多平米。
花园种植了岁寒三友,翠竹围着白墙一圈,并不高大的松树两颗,品种不同的梅花树各一颗,这些都只是装点,装点着满园的兰花。
纵然是在前世,对植物深有研究的慕解语也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兰花品种。如今这个季节,许多品种还未开花,却也有许多冒了骨朵。
这个花园极美,雅致的如同散发的气息,也如同这个园子的主人。
慕解语一抬眼就看到花园中间唯一一座精巧凉亭内的轩辕止瑢。
他今天穿了一袭玄色银丝钩边绣兰花纹的软袍,外罩了一间轻盈透明的白纱,领边与袖口镀了一圈金边。集素雅,沉稳,大气,雍容一身。
即便他仍然坐在木轮椅上,那一身从容华贵之气却难以遮掩的有骨而发。
他正目光专注的侍弄着摆在石桌上的一盆墨兰花,花儿竟然在三月依旧开盛放着,花色紫中含绿,于高贵之中抽出一丝清新优美。
艳丽耀目,花容窈窕,风韵高雅。那一刻,竟真是花于人有了一种极度的融合,花似人,人如花。
此情此景,怕是铁画银钩的名家也难以将其神韵绘出一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