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芳儿有喜?”李氏一听小丫头的回禀,看了眼椅子上的明彩儿,又看了眼那小丫鬟,将将才垮下去的笑容立马又重新挂回了脸上。
她连忙把明彩儿丢到了一边,招呼着家医往外走:“走走走,陈大夫,我们赶紧去看看!”
明彩儿看着被丫鬟簇拥着离去的李氏,这样的态度让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琉璃茶盏立刻就要往地上摔。
想起这东西贵重,摔碎了李氏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于是她咬了咬牙又给死死忍住了。
放下那琉璃盏,明彩儿趁着王家人都去关心他家疑似有孕的通房丫鬟,便偷摸从后门溜回了自己家。
这些天在王家虽然好吃好喝,但是晚上还要伺候那花样繁多,索取无度的王敛,这样的日子真是叫她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刚回到明家小院儿,明玉秀正端着碗豆浆坐在院子里陪着明小山扎马步,见明彩儿一脸不愉快地朝她走过来,明玉秀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和她说话。
明彩儿柳眉一竖,正欲开口挤兑明玉秀几句,这时候,院子外面突然匆匆跑过来一个小男娃,正是胡家的小栓子。
胡小栓一见到明玉秀,小短腿飞快地交换着,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秀姐姐,你……你快去,快去看看牛大叔!牛大叔出事了!”
明玉秀一听自己爹爹出了状况,心里一惊,立刻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木碗放在椅子上:
“小栓,我爹怎么了?你慢慢说!”
胡小栓站定,努力地咽了口唾沫:
“秀姐姐,牛大叔和我爹去山上砍柴,不小心滑到落峰崖下面去了,我爹让我先回来给你们报信,他去崖下面找牛大叔了!”
胡小栓话音刚落,明玉秀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小栓子,你带着山儿快去地里叫我娘回来,快!”
明小山听见爹爹出了事,小脸瞬间煞白,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跟在胡小栓的身后就往地里去了。
明彩儿看着狂奔而去的明玉秀,鼻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转身就朝西屋走去,还在心里默默地诅咒着明大牛。
这次大伯要是死了才好呢!到时候大伯娘带着明玉秀姐弟俩,那就是没有依仗的孤儿寡母,那时看她还敢不敢再在自己面前嚣张!
明玉秀跑上青城山,又飞快地朝落峰崖下跑去,远远就看见胡家大叔胡卫正背着满身是血的明大牛吃力地往回走。
看见明玉秀来了,胡卫将失去意识的明大牛往背上掂了掂,快步地朝她走过来:
“秀姐儿,你爹身上有几处骨折,我这就把他背回去,你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明玉秀疾步走上前,有些颤抖地挑开他爹额前的几缕碎发,见明大牛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上还有一大块鲜血淋漓的撞伤,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强烈的不安,朝胡卫点了点头,就急匆匆地朝镇上跑去。
陶银那个老东西是靠不住的,她不能像上次治黑虎那样,因为就近就让庸医害了自己的父亲,虽然镇上有些远,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个靠谱点的大夫要紧。
就在明玉秀匆匆赶往青石镇的当口,一匹快马正从西营往临山村的方向狂奔,马上的慕汀岚皱紧了眉头,马鞭狠狠地抽在胯下的快马身上。
半个月前,休沐前去青城山打猎的几个士兵,回来都染上了一种怪病,他们身上接二连三地都肿起了白斑,先是四肢,再到躯体,最后是面部,肤色所变之处还伴随着强烈的痛痒和持续不退的高热。
起初军医还以为他们是在山里招惹了什么古怪的虫蚁,但是现在,病情严重的那几个士兵都已经昏迷不醒了。
并且与他们同寝的其他人也都在不断地被他们传染,病情在迅速扩散,军医说青城山上可能正在爆发一种瘟疫。
这半个月以来,慕汀岚时刻关注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被传染,这才不放心地赶到村子里来看明玉秀。
……
慕汀岚到达村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明玉秀行色匆匆地往外跑,她的眼里似乎还有泪光,他连忙打马追到她跟前:
“秀儿,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副模样?”
明玉秀抬头,看清眼前正是半月不见的慕汀岚,也来不及跟他解释,连忙把手伸给他:
“将军,带我去镇上医馆,我爹受伤了!”
慕汀岚一听明玉秀要去镇上请大夫,也不多问,连忙伸手将她拉上马背,靠在自己的胸前,调头朝青石镇快马而去。
一路上明玉秀都没有说话,慕汀岚两手控马,将下巴搁在明玉秀的头顶上轻轻碰了碰,低声道:“别担心,有我呢。”
明玉秀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慕汀岚,轻轻“嗯”了一声,将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两人一去一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大夫带了回来,明玉秀到家时,发现陶大夫竟然也在自己家里,他正在给明大牛把脉,陆氏、娄氏还有胡卫父子俩都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
见明玉秀又带着慕汀岚来了,娄氏不自觉地将步子往里缩了缩,自从上次见识到慕汀岚的随从随身携带兵器之后,娄氏心里对慕汀岚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公子就多了一分畏惧。
陆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牵着明小山不时地抹着眼泪,见女儿回来,她的泪珠子掉得更快了。
明玉秀走上前握了握娘亲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又走到榻前看了一眼榻上的明大牛,并没有说话,既然陶银已经在诊脉了,且让他诊诊看。
见这屋里已经有大夫,跟着明玉秀他们从镇上颠了一路的许大夫有些不高兴,正欲抬脚往外走,慕汀岚一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明玉秀扫了一眼许大夫,然后将视线投向闭着眼睛假模假样听诊的陶银,轻声问道:
“陶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陶银捋了捋胡子,小眼珠子滴溜直转:
“大丫头啊,你爹这回怕是惨咯!凶多吉少喔!”
陆氏一听陶大夫的话,心里惊得砰砰直跳,丈夫正值壮年,莫非这就要离她而去了?一想到这里,陆氏顿时感觉天崩地陷,眼前一片发黑,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住了。
明玉秀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扶着陆氏站稳,又快步上前将陶银从凳子上扯了起来:“尽说晦气话!又想骗钱是不是!起开!”
陶银被明玉秀扯了个趔趄,见明玉秀这么不信任自己,连自己后面要说的话都不给机会说,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不屑地开口道:
“你爹骨折的几个地方倒是不严重,在床上养个百来天也就没大事了,只是他额头上的伤,我估摸着是摔下山的时候撞到石头上去了,这能不能醒得看造化!依我看,这么深的口子,怕是醒不了了!”
醒不了了?那不就是个活死人?娄氏一听大惊,这怎么行?这活死人都得拿人参吊命,醒不醒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她可养不起活死人啊!
别说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就算有,她也不能拿钱出来养个不能干活,还要烧钱的废物啊,哪怕那个人是她儿子也不行!
“你给我闭嘴!上次你故意给黑虎做的手脚你是不是忘了?还有迷药的事情,是要我重新再说一遍吗?”
明玉秀皱着眉头将陶银往旁边推了推:“再诅咒我爹,我就把那天滴血验亲的真相告诉所有人!”
陶银被明玉秀一句话说得面色发黑,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沉着一张脸拂了拂衣袖,冷哼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明玉秀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恭敬地将许大夫请到榻前:
“许大夫,您医术高超,麻烦您帮我爹看看,他身上的伤到底如何?”
许大夫是慕汀岚用金翅令从镇上最好的医馆里拉过来的,这位大夫在青石镇上名气不小,一般只坐堂并不出诊,为人颇有些恃才傲物。
见明玉秀对方才那位同行和对自己的态度差别这么大,又听她口中说起什么迷药,什么手脚的,许大夫心里也大致有了了解,顿时心情又好了许多,点了点头就认真地替明大牛检查起外伤来。
都说同行是冤家,明玉秀越是在他那同行手里吃过亏,他此时就越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这种古怪的情绪,大概就叫做傲娇。
明大牛的外衣已经被陆氏脱掉了,此时他只着了单薄的中衣,许大夫掀开被子,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明大牛身上的每一处口子。
陶银这回确实没有说错,明大牛的身上一共有三处骨折,分别在左膝,左手腕和右手肘处,大大小小的擦伤数不胜数,但是有一点,明大牛身上最严重的地方并不是外伤,而是他额前的撞伤。
这块撞伤有手巴掌心大,伤口上的血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血块,应该是落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石头上,也正是这块撞伤导致了明大牛一直昏迷不醒。
“许大夫,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爹快点醒过来吗?”
明玉秀担忧地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明大牛,如果她爹真的变成植物人,那她娘亲该有多么伤心!她的后半辈子估计都没有快乐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