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一幕来得快去得也快,定王预先准备的突袭,在慕老将军和太子的提前部署下,还没来得及全部发挥,很快便土崩瓦解了。
定王带着几名亲信杀出重围,快马加鞭连夜逃出了大宁。
鸣沙关柱国大将军府内,元家的现任家主元承煦坐在一张宽大的靠椅上,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身狼狈的定王:
“我说定王爷,您这是唱的是哪一出啊?”
之前明明说好,定王先帮他元家报了这血海深仇,元家再出手助他谋夺皇位,事后定王将邻近鸣沙府的三座城池作为酬谢送给陈国。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他,这个本应在宁国指挥坐镇的王爷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出现在这里?
元承煦一脸阴鸷,定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以为本王想到你这里来?要不是你的人露了痕迹被人查了个底朝天,本王至于如此被动?”
若不是元承煦打草惊蛇,提前暴露了他们的计划,他怎会被迫在皇兄对他下手之前孤注一掷,仓促之间未战先败?
元承煦自知理亏,也不再与定王争辩,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眉宇间全是嫌弃:
“事到如今你预备怎么办?”
元承煦并不想收留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定王更不想寄人篱下,但此时大宁境内全部都是追缉他的人马,此时除了元家他也别无他处可去。
“我身在陈国暂时无忧,你大哥是被何人暗杀?现在可有线索?”
定王欲在这件事情上面替元承煦出些力,也不至于让自己此时的处境太过尴尬。
提起前些日子被人暗杀的大哥,元承煦的脸色更加黑沉。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的好侄子!”
元承煦冷笑了一声:
“哼,我倒没有看出来,慕汀岚在你宁国的人缘这么好,堂堂一国太子,竟会暗中护着一个小小的四品将军!”
要不是大哥死得突然,他在青城山上的图谋也不会被临时中断,只要计划如期进行,就算不弄死慕汀岚他也能扒掉他一层皮。
呵,宁国太子的这一招围魏救赵,真可谓是使得炉火纯青啊!
父亲的大仇还未得报,自己的大哥又折进去了,新仇加上旧怨,元承煦的心情十分不好,心中暗恨,这笔账迟早得算!
几次三番被元承煦这种阴阳怪气的态度打脸,定王也不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在大宁还有些人手,不如现在趁热打铁,合你我二人之力搏上一搏?”
没有人能比定王更加了解宁国如今的现状,皇上这几年来,虽是因为毒性所致,导致他无心朝政,但该做的事情他实打实地的确是荒废了不少。
皇帝不勤勉,底下的大臣们自然有样学样,如今的大宁,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但是内部其实早已经被一群蛀虫蛀空。
这个时候,只要有任何一点风吹雨打,就会立刻暴露出许多隐在暗处的危机,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定王在心里暗自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要不是皇兄手段卑劣,这皇位本身就应该是他的!
元承煦沉吟了片刻,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这仗可不是谁说要打随时就能打的。
元家手握兵权不假,但是驻守边关多年,他们家世世代代葬在这鸣沙关下的英魂更是数不胜数。
元家人为的是保陈国百姓丰衣足食,世代平安,若这一仗打下来,他们有必胜的把握还好,可若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要拿什么向君王和百姓交代?
“此事不急。”元承煦摆了摆手,唤了两个婢女上前,又对定王道:
“王爷星夜兼程想必早已经累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定王心知此事想要元承煦一口应承不太可能,他在心中暗自思忖着要如何才能说动元家人。
他自问无论是领兵之才还是治国韬略样样都不输与皇兄,这一仗打下来,就算拿不下整个大宁,半壁江山总是唾手可得的。
回到暂居的小院,定王朝暗处招了招手,一个锦衣暗卫悄无声息地跪到他跟前。
“回去通知乔将军,将他手底下的兵马和我们这些年在四处招揽的奇人异士集结一下,随时准备大战!”
“是,王爷!”
……
皇帝自从那日受了惊吓,虽然解了毒,但是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躺在床上一直昏睡不醒,太子临危受命,全力追捕出逃的定王。
朝中众人惊闻当年夺嫡真相,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多说一句话,就在各方人马齐齐关注着事情进展的时候,明玉秀和慕汀岚已经带着人将秋播的种子全都埋进了地下。
屋后的花圃里,五颜六色的秋花争相盛放,明玉秀手里把玩着一朵大红色的凤仙花,一边想着地里的收成,一边看向一旁专心除草的慕汀岚:
“汀岚,太子既然已经知道纵火屠村的凶手是元家人了,那咱们军营的军饷是不是还该按照以前一样的发放?”
放了贼寇入境,这也不是慕汀岚的责任啊,谁能想到元家人会千里迢迢跑到大宁境内来行凶?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边关驻军的责任。
慕汀岚丢下手里的杂草,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又伸手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翠菊,走到明玉秀身旁,轻轻替她插在发鬓间。
“此事因我而起,我担责是应该的,何况皇上如今不省人事,太子就算有心,也不能在这档口违背皇上的意思。”
明玉秀闻言低头轻叹,是啊,皇上还没死呢,这刚一昏迷,太子就自作主张推翻老爹之前的决定,要是皇上醒来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太子?
“算了不想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明玉秀想了想,放弃了向朝廷申请补助的念头,眼下军营里的屯粮越来越少,他们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下午汉中府那几个商户要来进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压抑了,一边忙着开垦良田安置流民,一边忙着收购种子抢着时间下地,还要一边担心着京城的风吹草动,实在是心累。
“也好。”
……
慕汀岚随着明玉秀走到隔壁的作坊里,发现原本只有一台的木制榨油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排,每一台机器旁边都有一个统一服饰的工人,正在用力摇着机器的摇杆。
圆润的大豆顺着机口进去,透亮的清油从底部哗哗流出,一大排的机器看起来已经颇具规模。
“什么时候竟然做这么大了?”慕汀岚有些诧异。
明玉秀得意一笑:
“这可不多亏了徐奶奶和柳枝姐姐!”
自从她把这些人领进门,自己几乎就是个甩手掌柜了,除了影响店铺发展的大事,徐奶奶从来不拿琐事打扰她,这其中的体谅和付出她全部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
十一月初十这天,出逃数月之久的定王终于在陈国的京都邺城被太子的人围堵在了他藏身的宅子中。
太子的贴身侍卫李平横剑指向被一众随从护在身后的定王:
“王爷,在他国做客许久,是时候跟在下回京了!”
定王推开身前挡着的侍卫,从人群后面慢步走出:
“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别废话了,拔剑吧!”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陡然一变,从贴身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直地就向李平刺过去。
李平后仰躲过,连退三步,一脚踢开了定王刺过来的剑刃。
“既然王爷心意已决,在下便得罪了!”
话落,两人身后的人马随即齐齐拔剑,铿锵有力的金戈之声密集地碰撞在一起,不时地有人受伤倒地,不时地有人加入战局。
……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平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这里是陈国不是大宁,这般激烈的动静再多持续片刻,恐怕定王在陈国的援手就要到了,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列阵!”
太子府的暗卫以“天地人三才阵”闻名于京都的侍卫圈,三才阵顾名思义兵分三路,共由九人完成。
一路攻打一字长蛇阵的头或尾,另一头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中间一路向前,形成天地人三才阵。
此阵攻防有序,前后两头互攻互守,中路长驱直入,对于水平相当或者实力稍胜一筹的对手,均有克敌之奇效。
此阵列出,原本各自作战的九个身手最厉害的暗卫,齐齐从场中各个角落集中到了一起,个人的力量瞬间凝聚成了一个团队,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人马很快便分出了胜负。
李平压着捆得严严实实,目露愤然的定王,留下几个人收拾剩下的烂摊子,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宁国境内。
定王不着痕迹地回头朝身后的某处使了个眼色,暗中那人得了信儿,立刻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原地。
……
“什么,你说你们王爷被抓回去了?”
元承煦看着前来报信的暗卫,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这定王太没用,还是应该后悔自己错失了占领三城的大好良机!
“元将军,我们王爷说,如果将军还对他之前的提议感兴趣,他自然有办法脱身,并且,还可以将慕汀岚的项上人头送来给将军,以表合作诚意!”
元承煦听到慕汀岚的名字,眼眸微微睁大,这个杀他父亲的仇人,要不是躲到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大宁南边,他找他算账还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机吗?
“定王所说可当真?”
如果有人愿意替自己出手了结了慕汀岚,元承煦自然是愿意的。
“太子的人想要抓住我们王爷并不是容易的事,从鸣沙关到京城,中途会经过慕汀岚所在的渝南郡。王爷此时佯装被擒,不过是因为如今边境戒严,王爷需要利用这帮人返回大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