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知道了定王不是先帝的孩子,所以拒绝了先帝的招揽想要脱身避祸,可先帝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知道了自己秘密的人活着离开自己的视线?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许大夫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呆滞,垂在身侧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旁的慕汀岚和王军医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许大夫整个人都如同陷入了魔障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慕汀岚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许大夫您没事吧?要是实在无法医治,我这就派人先送您回去。”
听见慕汀岚的话,许大夫突然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接触到慕汀岚眼中流露出来的关切,他心中一动,语气坚定地看向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治,怎么不治!”
皇家要他们将这个人完好无损地送回京去由皇帝亲手处置,他能不治吗?
天子脚下,万民臣服,这就是皇权。
不过,想到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先帝一生中最大的笑柄,许大夫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快感。
那个恩将仇报,杀害他父亲的男人,也会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无情背叛,也会顶着一顶硕大的绿帽子心如刀绞,这可真是报应!
许大夫的嘴角冷冷勾着,再看定王的时候,也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么厌恶。
“老朽这里有一味药,正是先父当年给定王所用之灵药的剩余,但定王的头疾乃是遗传,任何药物都只能是暂时缓解他的疼痛发作,并不能完全拔除病根。十年前家父就已经给王爷用过一次药了,这么多年,王爷的身体早已经同化了这种药效,现在再用一次的话,这效果恐怕难再保持十年之久。”
许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是慕汀岚只关注到了一句重点。
“遗传的?”
慕汀岚也不是傻子,若定王的病是遗传的,那这说明什么?
不同于许大夫的震惊,慕汀岚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不论定王的病是不是天生就有,也不管最后到底能不能根治,他的目的只是保他现在不死就行了。
“许大夫,此时事关重大,关系到你我的切身安危,还请您务必保密,先给王爷用药吧。”
许大夫自然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在皇家体统面前,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性命根本不算什么,父亲已经为此枉死了,他没有必要再为此事搭上自己全家。
许大夫默默地点了点头,从自己随身的药箱里谨慎地掏出了一个瓷瓶,又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褐色的药球。
将药球用桌上的温水化开,正要让人扶起定王,将药汁给他服下时,却见床上原本躺着一动不动的定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定王的眼睛一眨不眨,在自己周围扫视了一圈,视线在慕汀岚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落到了许大夫的身上。
“庸医,你会诊病吗!”
定王的面色异常平静,嘴里说着骂人的话,但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他冷冷地盯着许大夫,像是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许大夫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很快也同样神色冷然地回看着他。
“这药,我父亲当年偶得灵材,耗尽毕生心力研究药方,这才做出两颗灵药,他走得突然,到了我这一辈,不仅是药材,连方子都早就失传了。所以这世上除了眼前这碗,再也没有别的能治王爷的头疾了,若王爷觉得这药不好,倒了便是。”
许大夫话落,似是也不乐意再跟他多废话,将手中药碗轻轻搁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回头朝慕汀岚拱手道:
“将军,这药需配合上医治神针法,将导致疼痛的几处经脉穴位封住,这种针法一般的老大夫都会,这事交给王军医来办吧,在下先行告辞。”
许大夫话说完,头也没回地大步朝外走去,慕汀岚也没有阻拦,只是挥了挥手让慕一跟上前去送他一程。
想必定王已经听到了许大夫之前对他病症所下的判断,那句“庸医”并不是骂他药不好,而是在指责许大夫胡说八道。
而许大夫显然也意识了这一点,他并不想跟皇家的人再有过多牵扯,于是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了。
营帐里一时间就剩下慕汀岚,王军医和定王三人,慕汀岚眼底带着微微笑意,走到桌旁端起那碗药汁放在自己鼻间闻了闻。
“王爷十年前就用过这灵药了,效果如何,想必这十年来也得到了你的亲身验证了,来吧,还是你熟悉的配方,还是你熟悉的味道,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定王冷哼了一声,什么遗传病?不就是个普通的偏头疼?
这种病民间也不是没有人得过,说得那么难治,结果还不是一样能治?说到底不过就是想到自己面前邀功罢了。
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也不矫情,端过慕汀岚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慕汀岚诧异地挑了挑眉,定王为何这么平静,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有异,还是压根就不相信许大夫所说的话?
正在思索间,帐外忽然传来了亲卫的匆忙的禀报:
“将军!京中密旨,八百里加急!”
元承煦和定王都没有机会蹦跶了,慕汀岚不知道这个时候京城里还会出什么事情,他来不及去看定王笑话,转过头朝外面道:
“进来!”
亲卫进来将手中装着密信的纸筒递给他,他迅速拆开,心中立刻大惊。
“皇上病危!”
……
皇帝病危,急诏慕汀岚带上定王回京。
慕汀岚接了密旨,留下了军医给定王行针,便回了镇上的宅子将明玉秀和自己的母亲给接了过来。
慕夫人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担忧地看着慕汀岚:
“儿媳妇这还有身孕呢,这么远的路,把孩子颠坏了怎么办?”
话说完她又反应迅速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呸呸呸,我孙儿好着呢,娘的意思是,秀儿的身子会不会受不住?要不你就自己一个人回去算了,娘留下来替你照顾媳妇儿!”
婆婆在唠叨夫君,小媳妇明玉秀很识趣地假装没有听到,躲到一旁偷偷地捂着嘴笑。
慕汀岚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本意也是让明玉秀和母亲待在军营里,有个什么事情也有影卫和军医照看着。
但是秀儿坚持要跟自己一起回京,他也实在拗不过她,可在母亲面前,慕汀岚万万不敢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不然母亲要是责怪秀儿就不好了。
“娘,镇上有个手艺不错的老木匠,就是给岳父家里做榨油机的那个,这回我找他做了辆防震的马车。这马车的车轮做得比平常的大,轮子上还挖了孔槽填了树脂,咱们路上再走慢一些,无碍的。”明玉秀在心里默默地为慕汀岚的慷慨大义点了个赞,不坑的队友的才是好队友嘛。
“娘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就分开那么几天都不愿意。”
想到自己来到渝南郡几个月了,家中的慕云赫却连封信都没来过,慕夫人不禁撇了撇嘴,罢了,儿子媳妇感情好总归是好事!
“秀儿,前些天娘找人打了几床新棉被准备给你们入冬盖,你待会儿让人都给搬到马车上去啊,垫厚一点路上就不颠了!”
明玉秀掬着满眼的笑意连连点头:
“知道了娘,再去马车上装些您爱吃的零嘴儿,再带些您喜欢的话本子,咱们很快就到京城了!”
……
巍峨有序的皇城内,已经油尽灯枯的老皇帝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处置了被影卫押送回京的元承煦,皇帝拉着太子的手老泪纵横。
“父皇要是走了,以后这偌大的江山重担,全都要压在皇儿一个人的身上了。”
太子的眼眶发红,拼命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父皇,儿子不孝,没有早些找到解药为您医治!儿子对不起父亲!”
太子羞愧地低下头去,皇帝却无力地摆了摆手:
“这是命,是我当年一时心慈手软放过了他,可你要知道,他并不是我皇家的人!”
皇帝的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正被慕汀岚押送回京的定王。
“父皇大限将至,这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以免日后父皇不在,你不明真相还会被他拿捏。”
皇帝今天的精神和气色都比以往要好,他示意太子扶着自己坐起身来,将这件事情一点一点地讲给他听。
当年,定王的病症突然爆发,先帝遍寻名医无果后,张贴皇榜找到了一个民间医者许老神医,老神医断定定王的头疾乃其父母遗传所致,并用偶然所得的神芝草治好了他。
可是,定王的病虽然治好了,却在先帝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因为先帝和莲妃的身体并无异样,定王的头疾何来遗传一说?
可是老神医治好了无数名医都治不好的病,这一点无疑证实了他的医术确实比其他所有人都要高明,他也没有要骗人的理由和胆子。
那么定王的头疾到底是谁遗传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莲妃背叛了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