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并非有意要闯上九重天,只是本座有急事寻天帝。”我收回剑,敛了敛眉头:“让我进去,我不想同天界为敌,也不想伤了天族的神仙。”
只是那长相颇为俊俏的男子似乎对我这番说辞并不在意,反而并起双指,执剑狠声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未得天帝大人亲手诏书,冥界不得私闯九重天,否则必定受九重雷霆劈身,若是你执意要闯进去,便怪不得我等狠心了。”
看着如今的情势,只有硬闯了。我握着剑的那只手力度紧了些,长袖在风中与剑厮缠的厉害,“我不走。”
那仙人听罢便执剑砍了过来,索性我心中还是不忍心伤害这些天族的神仙,只得一味的躲着些,他劈的厉害,并指携了一丝灵力妄图想点在我的灵台上。我提剑旋身飞起,伸手将剑化为飞花,只徒手接住了神君的剑刃,往身后一扯,他灵力尚且不如我一半高深,被这样一扯立马便有些脚步踉跄。
许是四下的天将觉得他不是我的对手,也不晓得是谁放了暗号去进去搬救兵,只须臾的时光,那南天门中便冲出数不尽的白袍子仙人,皆是手中持着浮尘,唇角轻轻颤动,念出一段咒法来,顿然间漫天中洒下金色的大网,转眼便要罩住我的身子。
我落在云层上眉心紧拧,“天罗地网。”这九重天的宝贝传说无人能破,天上地上,神妖闻之丧胆,便是因为法力威力强大,无人敢私自闯了九重天。而这天罗地网早在十万年前便被这些老神仙罩了我一次,却没有想到时隔这样久,还能有幸看见他。
“慢着。”
索性是有人及时制止了这一切,不然这天罗地网洒下来,我有些说不准他们天族的震族宝贝不会被我毁的四零八散。
自南天门中隐出两抹人影来,我痴痴的站在原地,见那二人匆匆赶过来的模样,皆是脸上带着风尘,便凝声道:“两位上神来的可真凑巧,本座差一点便将你们天族的宝贝给毁了。”
子梨握着一柄扇子,置于胸前,见了我的模样也有些容色冷淡,道:“你怎么上来了?他给你解了身上的封印,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敢来闯九重天。”
言语中虽是冰凉,但还是夹杂了许多不忍,我装作漫不尽心的拂了拂袖子,嗤笑一声:“是啊,本座自己都没有想到,还能活到现在。想必这件事之后,本座在你们这些九重天的神仙眼中,便是一个眼中钉。”转过身子,直直的看着他:“其实,你们救不救我,最后结果都是一个模样。”
天启负手站于子梨身后,低着眸道:“女司命何苦这样,天帝大人重伤,若是他醒过来,自然是会去冥界寻你。你何苦要闯上这九重天。当年天君与冥王早已立下永不干涉之约,冥界虽名义上属九重天所管辖,可事实女司命也是知晓的。”
我收回了嘴角的笑意,任凭冷风打在脸上,冰冷道:“本座要见他。不管今日,你们让不让我进去,本座都要见他。”
子梨握着扇子的手骨节有些泛白,皱着眉心劝道:“九重天并非我等做主便能让你见上他一面,你可知道,他伤成这副模样,明珏天尊,暮南帝君,老君他们日夜守着他,即便是你此时闯了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只是徒添冥界与天族的恩怨罢了。”
“是非曲直以后自有三界之人评判,他是因为本座而受伤,本座难道见他一面都不行么。若是不能见他,本座还强行来这九重天做什么。”唇角出的干裂隐约有些酸痛,我握着自己的袖子,不去看他二人的脸色究竟有多为难。
良久,才听子梨有些勉强的轻声道:“女司命既然执意如此,那本神也没有办法,只是,上古的天规在此,女司命若是硬闯,本神只有与女司命比试比试了。”
我晓得他的心思,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他心中愿意让我俩见面,也得顾一顾天界的容面。只是这样苦苦纠缠下去,最后又有什么意思。我抬步向前几步,挺在他的面前,挑眉问道:“你打的过我么?”
子梨未语,我又问了句:“你敢同我打么?”
子梨依旧是皱着眉心,却听他身侧那原本与我交手的神君嚣张的叫了句:“荒唐,小小鬼仙竟然敢说出这等话,我天族掌管四海八荒,有什么不敢!”
清风从我的耳边扫过,扬起我鬓角的碎发,我承认这般模样着实有些丢人。抬起眸光落在那说话的神君身上,是有些熟悉,想了半晌,我才想到当日在八荒大会之上,我同他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我向来记忆大好,逢了面的人,都能记上几百年。“你可知道,以你的品阶,在我面前,得乖乖唤上我一声尊神。”
那神君许是觉得我这番话说的有些狂妄,拔剑便准备动手,我瞥了他一眼,抬手便将他拔出去的那把剑给挡了回去,见子梨与天启脸上皆是惊诧之色,又续道:“那你们又可知,即便是你们天帝在我面前,按着规矩,也该恭恭敬敬同我说话。如今,你们一个个小神竟然敢挡在本座的面前,难道不怕触怒天威么?”
记得颜玉说我是个极好相处的王,便是因为我平日里不大爱用威严的模样同旁人说话,可是我威严起来的时候,却是让旁人都看的胆战心惊,看了此番面前的这副景象,我也大致猜到了我一本正经起来的模样,的确是有些骇人。
“苧儿……”
在场的这些人似乎都有些愣,我旋身看向天启,冰着声道:“本座并非是你口中的什么苧儿。”悠然从袖中掏出那枚证明身份的令牌,声音很轻但是足以让这些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本座乃是十八层地狱之主,幽冥地府的冥王。”
“冥王。”子梨倏然间睁大了眼睛,折扇差些从手中滑落下来,金牌在我手中萦绕着浅浅的幽光,众人惊诧一阵后却是连忙的低下头,那起初与我动手的神君亦是满脸惶然,握着剑柄的手有些颤抖。
子梨怔了许久,才晃过神来,顿然扣袖俯身道:“小神恭迎神尊。”
冥界与天界虽是两步干涉,可是自远古时期,冥王的身份便是格外尊贵,无人能及,因此即便是九重天的神仙见了,也该顾及冥王乃是远古神尊祖神之徒的面上,以礼相待。
我收回那面令牌,低眸同子梨道:“本座要进去,见你们的天帝。”
“王上。”子梨依旧挡在我的面前,直起身道“即便王上乃是冥王,可是也不得坏了这万年以来的规矩,这规矩乃是冥王同老天君亲自所定,岂能说废便废。”
“规矩既然是本王定的,待你们天帝身子好起来之后,本王便立即下令冥界将这规矩给抹了去,本王如今只是想去见一见天帝,他是为了本王而伤,即便是死,本王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死这个字眼,似乎我这三十万年来提及的甚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同这个字沾上边。
子梨叹了口气,又瞧了身侧的阴沉着脸的天启上神,为难道:“这……”
“让她进去。”
说话的人应该是个位分极尊贵的人,彼时那威仪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廓时,众神皆是一愣。我一颗沉重的心总算是有些动静,起伏不定的藏在胸口中,转身便见到那尊贵的紫衣仙人站在南天门前,众神慌张的朝拜,而他却是容色不改,轻声道:“本座替天帝下令,让冥王大人进来。本座代为执掌天道几万年,想来这一道诏令,本座还是能下的了。”
暮南帝君,我真正没有想到,到最后愿意出来解难的,却是暮南帝君。对了,他是天帝的叔父,众神敬畏的帝君,只是我脑袋愚钝,早便该想到来寻他,或许比上寻子梨更加有用些。
彼时天界祥云缭绕,我昂着头看着漫天星辰隐在云层中,伤怀的问道:“帝君早便知道,本王要来了吧。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赶在诸天众神前来南天门寻我。”
帝君一身紫色广袖仙袍,领口用金线勾勒出双龙戏珠的花案,比在三界大会看见的模样要庄重不少。“本座同冥王大人年龄相差不少,修为也甚是相似,虽说冥王大人乃是祖神座下首徒,可遇事太过冲动,若不是冥界的司命大人亲自写了书信交予子梨,让子梨上神顺道给了本座,本座也不能赶在众神前将你从南天门外带进来。”
“是颜玉?”我低下眸光,不可思议道。
“嗯。本座倒是低估了冥王大人的修为,这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便赶来了天宫。”他挥袖看着我,道:“渊儿在玄浮殿,你快些去看看吧。”
有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亏欠了颜玉,亏欠了子梨,如今倒是连天族的暮南帝君都给亏欠了。可是这欠来欠去仔细一算,我才晓得,这些原本不算些什么,我亏欠影渊的,可谓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