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许柔嘉缠着要拜师,已经有五日之久了。
许柔嘉每日都来,日日在她殿里撒娇卖萌,软磨硬泡。偏偏白宸轩知道之后,非但不阻止,还十分鼓励,甚至将白晏晏的喜好全都告诉了许柔嘉。
许柔嘉也是厉害,旁的不送,竟是每日送来白晏晏最喜欢的吃食,还告诉白晏晏,这都是她亲手做的。虽然不知道许柔嘉到底是发的什么疯,不过她的手艺,真心不错,连宫中的御厨都比不上她。
正因为如此,白晏晏才更加警惕了。这日里,把许柔嘉打发回去之后,白晏晏便带着笙歌往未央宫去了。
“听说许妹妹的手艺不错,皇姐也是小气,过来看臣妾也不给臣妾捎点过来。”殿里正在给插瓶的梅花剪枝的沈樱时抬头看着白晏晏笑道,语气轻松。
“你若想吃,自己去叫她做不就是,听说最近她经常待在后厨做菜,可把一屋子的御厨吓坏了。”白晏晏撇了撇嘴,看着瓶里开得红火的梅花,有气无力地说道。
“皇姐你还别说,她做的吃食,连陛下都没吃过,昨日陛下去看她,想要尝尝,却被她一把夺了去,说是给她女神准备的,旁的人都没份儿。”沈樱时放下手里的剪刀,秀丽的眉毛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又马上散开,“便也只是她敢跟陛下说这般逾越的话。”
“若是吃醋,便也做几样陛下喜欢的菜送去昭阳殿,”将她的情绪捕捉,白晏晏笑了,“虽说她的糕点做得的确不错,可是,你的手艺,我也是尝过的,那才真真是举世无双。”
“便是做得再好,却终也做不出陛下想吃的那份。”沈樱时垂目,看着桌上被自己剪落的花枝,情绪越发低落了。
“……”白晏晏看着她,默然不语。
是做不出来,还是从来不曾想去做过呢?别人不知道,可是沈樱时和白宸羽的事情,她白晏晏却是清楚的。只是,再清楚又能如何,她如今已经入宫为后,与那个人,只能是越来越远。
“对了,哥哥过两日就要回朝了,听说他这次在漠北立了战功,陛下高兴,说年末的宫宴要请他和父亲一同进宫赴宴。”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沈樱时抬头笑着转开了话题,“到时候,我让他跟皇姐好好聊聊。”
“聊……聊什么?”一听到漠北就让白晏晏心里涌起一股惧意,颇有几分慌张地问。
“聊聊漠北战事,边城风光,”误把她的慌张当成了害羞,沈樱时抿唇一笑,“或者,聊聊小时候公主殿下爬我家墙头的事情也可以。”
“你!”这才反应过来沈樱时的意思,白晏晏笑着隔着桌子伸手要去抓沈樱时,被她笑着躲过。
“我哥一去五年,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父亲先前与我说,这两年要留他在帝都磨砺,”沈樱时正色道,“我估摸着,父亲是想要他这两年在帝都娶门亲事。”
“你哥哥英武潇洒,如今又有军功在身,回来之后,只怕上将军府提亲的人要将你家的门槛踏破了吧。”白晏晏托腮想了想,“放心吧,你哥哥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我定然会给你选一个最高贵,最温婉,最宜室宜家的嫂子。”
“我心仪的嫂子,如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沈樱时只是笑着,淡淡地看着她,“我哥哥真心很不错的,皇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本来想去找沈樱时给自己出个主意,去不曾想,这边许柔嘉要缠着她拜师,那边沈樱时似乎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白晏晏给她当嫂子。
眼瞧着年关将近,白宸轩忙得几乎没时间来后宫,她也不好这个时候去让他把自己的爱妃管上一管,一气之下,白晏晏干脆收拾包袱,带着笙歌,出宫回公主府去了。
白宸轩登基的时候,第一道旨意便是封了白晏晏为长公主,授予她辅政大权,还扩建她的公主府,改为长公主府。
抬眼看着门口牌匾上“长公主府”四个苍劲的大字,还是白宸轩着了许博所书,白晏晏叹了口气,果然这后宫里吵闹起来,要比朝堂上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们更加难缠。
因为是临时决定出来的,又是回自己的府邸,所以白晏晏也没叫人回来通报,只是自己带着笙歌坐了马车便出来了。
“大……大人!长……长公主殿下回来啦!”进门时府里的家丁都吓了一跳,她赐了平身之后,便瞧见有人急匆匆地往里跑,一面跑一面这般喊着。
大人?白晏晏愣了一愣,是她走错了府邸,还是那家丁被自己突然回来吓坏了,她未曾成亲,这大长公主府里住着的“大人”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对。
不过瞧着府中其他人倒是对他的叫喊不觉奇怪,白晏晏便也只能怀着几分好奇,朝着那家丁去的方向走。
过了外堂,穿过九曲回廊,刚踏入花园里,便听得脚步声,抬眼便瞧见一人急急朝这边走来。
那人穿了身云荣底紫金色团云绸衣,领口和袖口用月白丝线绣了暗纹,脚下踩着玄色短靴。乌檀似的发上只是简单插了一支木簪,眉睫乌黑,鼻梁秀挺,薄唇微抿,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只觉得一张俊脸上挂了冰霜。
瞧见了她,来人步子更急,匆匆到她身前跪下,声音沉朗好听:“微臣顾少渊,拜见长公主殿下。”
抱了狐裘跟在他身后匆匆跑来的家丁,见着白晏晏,便也停了步子,一同拜倒。
顾少渊?见他容貌时,白晏晏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不过自小她便喜欢看美男,往些年还干过不少爬墙偷窥的勾当,这帝都的俊俏贵公子们差不多都被她看了个遍,所以见着此人的时候,虽有印象,却不曾想起是谁,还以为是自己养的面首。
如今听到名字,倒是想起来了:“原来是大理寺的顾大人,你来本宫府邸作何,莫不是这里出了什么案子?”
听到他的话,顾少渊蹙了蹙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殿下说笑了,微臣来这里,是来给殿下做护院的。是三个月前,殿下的旨意。”
三个月前,在昭阳殿的时候,他因为一桩案子出言顶撞了长公主,长公主一怒之下,命他来这公主府做护院,可怜了他一个正三品的朝廷要员,好好的案子不能去断,却要在这里做下人做的差事。
“啊?”白晏晏听到这般,默了片刻,才仿佛想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颇有几分抱歉,“如今本宫回来了,你便也不用在这里做护院了,回家休息,明日去大理寺报道吧,大理寺卿的位置,本宫还给你留着呢。”
前一世,似乎是过了年之后,留在府里的墨鸦入宫跟她提起过顾少渊的事情,她才猛然想起,又把顾少渊送回了大理寺去。
“启禀殿下,微臣无家可回了,那日殿下说要拿微臣家养马,如今那里已经被兵部改做马棚了。”顾少渊伏在雪地上,声音都染上了冰雪的寒气。
“啊……”想想这还真是自己从前干得出来的事情,白晏晏低叹了一声,干脆伸手去将顾少渊从地上扶了起来,“你便先住在长公主府,等过了年,本宫再去为你寻一风水宝地重修府邸,也算是赔罪了。”
本是怀着一口怒气,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顾少渊倒是有些惊讶了,他当上大理寺卿才两年,这两年因着要去各地理狱审案,所以不常在帝都,更是很少去上朝,是以那日才会不清楚长公主的脾性,惹了她生气。
下来他听旁人讲这两年长公主殿下独断专横,只手遮天,没人敢惹。同僚们皆感叹如他这般,怕是要一辈子给她当护院了。好在他竟然还算运气,能在这种时候遇到回府的长公主,还能得她手谕,重回大理寺。这般看来,长公主殿下与旁人所说的,还是有些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