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宜春宫,便见宫门紧闭,徐德海带着一干人在殿外跪了一地,见着白晏晏来了,都如同见了神一般。
徐德海不住地跟白晏晏磕着头:“长公主殿下,你可算来啦!陛下都七天未出来了,也不准我们进去,可愁死奴才了。”
“除了陛下,还有谁在里面?”瞥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宫人,白晏晏叹了口气。殿门紧闭,殿内也听不到什么太大的声响,也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还……还有贵妃娘娘,”跪在徐德海身旁的婢子颤声回话,“大年初一那天贵妃娘娘突然将里面伺候的人都遣了出来,还关了殿门,每日只准奴婢们将膳食送到门口,贵妃亲自来取,说是陛下的旨意。”
这都近七日了,这几日能进去的也只有贵妃娘娘的贴身奴婢倚翠,偏偏这个时候那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白晏晏翻了个白眼,她这才刚刚搬出皇城呢,许柔嘉就这般放肆了,也不知怂恿了她那不长心的皇弟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连早朝都不去了,“皇后呢,皇后在何处?”
“皇后娘娘卯时来请陛下早朝,在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撑不住晕倒了,如今回了未央宫,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过去了。”徐德海说的痛心疾首,他在圣驾身边伺候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荒诞之事。
想着今晨皇后娘娘在殿外跪请陛下上朝,里面却半分回应都没有,皇后娘娘从卯时初刻跪到了下朝,谁扶都不愿起来,最后昏倒在这宜春宫殿门前。现在想想,实在是为皇后娘娘觉得心疼。
白晏晏越听越觉得荒唐,一两日便也罢了,这都一连七日了,说是碍于圣旨不敢闯进去便也罢了,竟然连闯长公主府找她的人都没有,这宫中的人何时糊涂至此了。
扫了一眼眼前众人,白晏晏沉了口气,提裙抬腿猛地一踢,直接将厚重的殿门给踢开了。
看着殿中影影绰绰的烛火,还有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腥味,白晏晏心下一沉,几步便往内殿去了。
内殿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响,白晏晏进去的时候,正见了许柔嘉迎出来。
许柔嘉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宫装,头发未曾梳成髻,只是拿了一根缎子束在脑后,也未上半分妆容,面色苍白,在见到她的时候,眼神一晃,刚要开口。却被白晏晏扬起一掌,抽得连退几步。
“陛下在何处?”忍住再扇一巴掌的冲动,白晏晏咬牙切齿地看着捂着脸满眼惊慌地看着自己的许柔嘉。越瞧许柔嘉越觉得心烦,几步上前,一把扣住许柔嘉的颈项,才下三分力,便见许柔嘉面色泛红,“本宫这才出宫几日,你倒是长能耐了。”
“皇姐?”白晏晏气上心头,手下刚想再加力,却听得内殿又有声音传来,夹着匆匆的脚步声。
“皇姐,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柔嘉!”看了眼前的阵仗,白宸轩顾不得其他,慌忙扑上来,伸手去掰白晏晏的手,只怕白晏晏再下重手,伤了许柔嘉。
“你的头怎么了?”被他掰得松了一松,白晏晏却并没有放下许柔嘉,只是转头看着白宸轩头上缠着的绷带,顿时面色一沉,眼中杀意上涌。
白宸轩知她要做什么,见她不肯放开,自己不曾习过武,只是略懂骑射,也不能将她的手完全掰开,一时情急,干脆低头朝着白晏晏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也是心中着急,自己这个皇姐,武艺了得,脾气又倔,还素来与许柔嘉不和,今天若是不松手,她必然会下狠心杀了许柔嘉。因着心中记挂,下口也没了轻重,只觉得唇齿间腥甜泛起,掐着许柔嘉的手才松了。
白晏晏吃痛,又不敢甩开白宸轩,怕伤着他,便只能松开许柔嘉。眼见着白宸轩忙伸手去扶快喘不上气的许柔嘉,白晏晏只觉得心头被插了把刀子一般,割着绞着,疼痛难忍。
手腕上还隐隐作疼,白晏晏垂目看着半扶半抱着许柔嘉替她顺气的白宸轩,顿了片刻,才挤出几个字:“你可知今日是景和三年的第一场朝会,你才登基两年,便要为这个宠妃不上早朝了?”
“我便是想,可是,这般情形,别说上朝,连这宜春宫都不能出。”扶着许柔嘉在一边低咳,白宸轩因着自己刚刚的举动颇有几分抱歉,并不敢抬头看白晏晏,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
“那日柔嘉发病,不小心将我砸伤,这伤若是叫别人知道了,柔嘉定是要被治罪的,我没有办法,便只能在这里悄悄养着,她本是无心之失,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般光景若是去上朝了,岂不是更麻烦?我本想让徐德海去昭阳殿传旨休朝,可是皇后一直跪在外面,我便也不好叫人进来。”
白晏晏垂眸看着他,看着他头上的绷带下还隐隐透着血迹,默了一默,先前心中有千万般担忧,此刻却半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便要往殿外走。
“皇姐,这次算我求你,柔嘉不是故意的,她会发病也是因为之前皇姐下手太狠,我不怪她,皇姐便也放过她吧。”见她要走,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白宸轩慌忙一把抓住了白晏晏的手腕,急急祈求到。
“你既然不怪她,我便也无话可说,只是你的伤,须得让人医治,我去叫樱时来给你看看。”被拉住的手腕是刚刚被他咬了的,白晏晏只觉得手上疼,却比不上心上的痛,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白宸轩,静静地说,“我不会说出去,樱时也不会说出去,这几日你便在宜春宫养伤,早朝上我便说前些日子因着我离宫回府,你批奏折到深夜染了风寒,反正再过几日元宵还有假,这几日早朝我便与许丞相替你撑着。”
“皇姐……”白晏晏这般安静地说着,白宸轩才仿佛回过神来了一般,见她只给自己一个背影,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心中也是一痛,低低唤了一句。
“放开吧,我放过你的柔嘉,你便也放开我吧,手腕真的很痛。”被咬的地方已经出血,白晏晏只觉得,昔日被白宸轩逼着和亲时心中的痛也不过如此。
从前他为着他的皇权,为着他的江山将她拱手相送,她心中悲愤,但是至少他是为了选他们的先祖打下来的江山而弃了她,是为大义。可是如今呢?
一想着之前朝堂之上群臣望向她的眼神,想着许博的哀求,在看此时宜春宫的情形,她只觉得,好在当初是在江山和她这个皇姐之间做选择,若是要他在江山和许柔嘉之间二者择其一,白晏晏是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选来。
听了她的话,白宸轩慌忙松开手,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时,才骇然,抬头看到白晏晏被自己咬出血的手腕,刚松了一旁的许柔嘉,想要上前拉住白晏晏细看。
然而,白晏晏却先他一步,在他放手的瞬间,大步往外殿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
出了殿门,刚好便遇到了在沉星和落月搀扶下匆匆过来的沈樱时。
沈樱时一身凤袍,面色也不太好,不过来时脸上带着喜色,见到白晏晏从里面出来,上前便道:“你可算来了,里面到底如何了?”
“无什么大碍,徐德海,你去叫周翰林拟一道旨意,就说陛下积劳成疾,需修养几日,期间朝中诸事由长公主携许丞相与六部共同商议处理,紧急公务皆在每日早朝后着人送到宜春宫来让陛下御批。”将被咬的那只手隐在宽大的袖子里,白晏晏吩咐完徐德海,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其他宫人婢子,“陛下在宜春宫养病这几日,一切便照陛下从前吩咐行事,你们且先下去准备早膳吧。”
等着众人皆散,白晏晏叫了沉星和落月在外面守着,拉着沈樱时进了宜春宫正殿,却不曾去内殿看里面的两个人,又何必再看,看了也只是心中越发添堵而已。
“陛下在宜春宫里伤了头,他不愿让旁人知道,便只说是染了风寒病倒了。那伤我瞧着不浅,这几日你便多过来照拂,替他上药换药。这件事情须得保密,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白晏晏声音淡淡,也不等沈樱时发问,只一口气说完,“待会儿周翰林与徐德海过来,你也别让他们进来,只拿了圣旨给陛下让他处理。我府中还有事,便不在此多留了,这些日子,就托你好生照顾着了。”
“皇姐……”沈樱时本想再多问问情况,却发觉今日的白晏晏与以往似有不同,便也不多开口,见她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唤了一句,“虽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过,臣妾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皇姐。”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是温和的笑:“太医说,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