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
白晏晏端坐在矮桌旁,抬目看着面前的许越泽。
肤白如玉,薄唇微挑出一个好看的幅度,眉峰略显细长,剑眉微扬,眉下一双凤眼映着酒光潋滟,望向白晏晏,脉脉含情。
如他自己所说,虽算不上倾城绝色,但也颇有几分容颜。白晏晏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多是有求必应的好脾气,只是这次这个……
“大……大哥?”终于,有些尴尬的沉默被打破,开口唤出这个称呼之后,一旁缩在白宸轩身后的许柔嘉更觉尴尬了。
她自然是不记得这个许柔嘉同父异母的兄长的,只是前些日子白宸轩给她找了那么多人来帮她“找回忆”,自然是不止一次听到“许越泽”这个名字。
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十四岁就参加科举,还取得了了不得的成绩,偏偏他无意官场,死活要从商。父亲不让,奈何祖母宠着护着,抬了自己的嫁妆给他做本,许越泽带着本钱一走就是两年,一直在宛州发展。
之前许柔嘉也是听说今次过年他从漠北回来顺道留在了帝都,却不想,他们兄妹二人是在这般情形下相见。
许越泽听得她的声音,这才侧头朝她看去,俊眉微微蹙了几秒,才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贵妃娘娘?”
不等许柔嘉答话,许越泽起身撩袍朝着她身前的白宸轩大拜了下去:“草民拜见皇帝陛下,先前是草民眼拙,未能认出龙颜,还请陛下恕草民的万死之罪。”
“……”白晏晏看着跪在地上,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的许越泽,抿唇不说话。这许越泽倒是好胆量,当着白宸轩的面也敢睁眼说瞎话。
且不说他们几个皇子与许越泽是自小一起进的南书房,以许越泽与白宸羽的关系,他能一眼认出扮了男装的白晏晏,却居然还敢说先前未曾认出白宸轩?
何况,白宸轩身后的,还是他的亲妹妹。
许越泽这般作态,倒叫白宸轩有些不自在了,忙叫了他平身,只说今日微服出游,不需太在意礼节,叫他宽心坐下。
得了白宸轩的平身,许越泽便又转头去看白晏晏:“殿下便谅解我的一片痴心,将我收了吧。”
一句话说的柔和,配上他面上的深情,硬是叫旁的人都听出几分肉麻来。
坐得有点远的沈逸之身躯微微一抖,眉头皱起。堂堂七尺男儿,如今竟是一副温婉模样求作面首,还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你……你说你倾慕我?”白晏晏抬手理了理衣襟,坐得更直了。除夕那日她还在跟白宸羽说有机会叫他引荐,却不想,这才小半个月呢,她想见的人就这么巴巴跪到她面前来了。只是,这样的见面,跟她所预想的,似乎是大相径庭。
“自十岁时南书房一见,越泽心中便再无旁人。”他说得真诚,一双凤眼里柔得能化出水来,“那个时候,殿下的一颦一笑便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再也不能忘记。”
“你十岁时便倾慕于我,却隔了这么多年才说出来?”旁人说也就罢了,眼前这个人说的话能信?白晏晏撑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许越泽,“若是倾慕于我,不是更该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这样便可早早与我日日处在一处了?”
“殿下有所不知,”许越泽干脆跪坐在了白晏晏面前,神色从容,“记得当年殿下说,若是有机会,想要游遍这天启的大好江山。越泽一直谨记公主之愿,这些年走遍各地,本想等到时机成熟,携公主同游,却不想,殿下如今身挑重担,抽不开身,越泽便想着,还是回来待在殿下身边的好。”
言罢,还生怕白晏晏不信一般,他伸手去握住了白晏晏纤白的手:“殿下若是想要越泽考取功名,越泽这便去考。但凡是殿下想要的,越泽都会送到公主面前。”
“这么好……”白晏晏本想抽出手,却因为许越泽最后一句话停下了动作,她抬眼看着跟前目光轻闪的许越泽,樱唇勾起一抹笑,“你可想好了,入了我长公主府,便是我凰羽长公主的人了。”
“越泽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十余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常伴殿下左右了。”深情的话说得旁若无人,许越泽轻轻握着白晏晏的手,倒是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般。
“便只是做个面首也可以?”许越泽旁若无人,白晏晏却被周围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抽回了手,隐在袖下,也不再看许越泽,只是转身去给自己倒酒,“你可是宛州商会的会长,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损你的名声。”
“旁人说什么,越泽素来不在意,若是有人敢说殿下半句不是,越泽自有上百种办法叫他后悔。”许越泽一面说着,抬眼轻轻扫了一眼一直坐在远处不言语的沈逸之。
其实,在座的,除了顾少渊之外,其他人都算是他的旧识,只是沈许两家素来不对付,许越泽虽然这些年未曾入朝为官,沈逸之也常年在边境,可是许越泽对沈逸之依旧没什么好感。
“日后,宛州商会若得了长公主的助力,只怕是能更加顺当吧,利益在前,旁人便也不敢多说了。”顾少渊抬手将余欢温好的酒倒入杯中,递到白晏晏手边,头也不抬,轻声说道,“想要扩宽外贸,少不得需要皇家助力。”
“顾大人在朝为官,倒是对宛州商会的事情也颇为了解。”许越泽侧头看向顾少渊,微微挑眉,他自是听说了顾少渊住在长公主府的事情的,那件事情在帝都传得满城都是,他不想知道也难。
“在下长在宛州,家中有亲戚也曾经商,所以对这方面有几分了解。”白晏晏让墨鸦查他的事情,在白晏晏下了令的第二天,顾少渊便听墨鸦提到过了。他也只说了叫墨鸦放手去查,他的身份,去宛州那年便被彻底改过了,任谁去查,都不过是宛州一个商户家的儿子罢了。
虽然明白了许越泽所求,白晏晏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你既然愿意,本宫自然是欢迎的,你想何时入府都可以,到时候拿这枚玉牌到府上找管家,他自会给你安排住处,平日里你也持此牌随意出入长公主府,不必觉得拘束。”
与外邦通商贸易,本是好事,如顾少渊所说,这也的确须得皇家助力。许越泽放弃了从他父亲许博和妹妹许柔嘉那里寻求帮助,而是直接投入她门下,白晏晏只要想到那许博知道后必然吹胡子瞪眼,她便觉得十分舒爽。
何况,之前听白宸羽说许越泽他们想要打开与漠北的外贸,白晏晏正愁没机会打探和接触合川部的消息了,如今有个亲自送上门来的,她自然是要大方收下了。
日后若能通过许越泽了解漠北的情况,联合其他部族,趁着合川部还未壮大之际,便将他们彻底铲平,以报前一世她所受之苦,抚平心中之恨。想想白晏晏便觉得解气,脸上的笑便越发浓了。
接过玉牌,许越泽也在心中暗松了口气。
此番他作这般,也是为了碰碰运气。
如顾少渊所说,若是攀上这个长公主殿下,对他们宛州商会对外贸易的确大有益处。只是,若是只为了这个,他大可以去找白宸羽,毕竟,白宸羽如今虽然在瑞康王府静养,却好歹也还是个王爷,又与白宸轩和白晏晏时至亲,有些地方,也是说得上话的。
如今他这般死乞白赖地想要进长公主府,不过是为了避祸罢了。这次去北陆,他一个不小心惹了一群不该惹的人,如今便是回了帝都,还隔三差五有杀手找上门来。
几次有惊无险之后,许越泽觉得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左右一打听便知道,那长公主府戒备森严,自长公主出宫回府之后,更是有高手将长公主府护了个严实。
想想白晏晏身居高位,有时候做事又不留余地,想来刺杀她的人也是不少。既然都是防贼防盗防刺客,他不如就借个白晏晏的光,让长公主府的守卫们也替他将追杀他的刺客防上一防好了。
这两人你来我往,对答痛快,几句话之间便许了许越泽入住长公主府,一旁的几人除了顾少渊之外皆是神色异常。
在白宸轩身后的许柔嘉将移到桌旁已经开始给白晏晏布菜的许越泽打量了许久,终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地开口:“大……大哥这般,怕……怕是要先与父亲和祖母商议过才好。”
她虽不是许家的女儿,还可以说是害得许柔嘉成为一抹怨魂的罪人,可是,之前许家对她多有照拂,从旁人的字里行间,她也知道这个许家长子与许博历来不合,如今他公然要求做白晏晏的面首,这边白晏晏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过几日传到许博耳朵里,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大的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