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想与桑华部为敌,此番来北陆也只是应合川部大王子的邀请。”白晏晏看着一脸愤懑的但的那,秀眉一扬,带着几分笑意,“本宫不想与大君拼个死活,也不想看着两方那么多无辜的人为此丢了性命,不管什么仇怨,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大君若是真要清算,不如我们坐下来,先好好谈一谈。”
“你们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挟持我们的大君,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们?”先去下去吩咐和部署的那个亲信此刻御马在前,目光落在但的那颈间的几柄剑上,惊怒万分,偏偏又不敢有任何动作。
“是你们伏击我们在先,我们不得已才用上这般手段。”白晏晏冷冷一笑,抬眼看着那人,“再说,你们说本宫卑鄙,他一个大男人,要与本宫这般弱女子单打独斗还觉得自己正大光明,你们便不觉得卑鄙了?”
此言一出,便是但的那都是微微一愣。白晏晏说得没错,他不得不承认,应下白晏晏的对决对她来说本就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只是如他们这般中途反悔还出手挟持他的作为,实在是让他们这些马背上的战士觉得不耻。
“我们此番是为求和,大君若是愿意收手,听本宫一言,那么现在我们就随大君一起回营,若是大君不愿和谈,本宫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此番有大君作陪,黄泉路上,想来也是热闹。”白晏晏微微点了点头,墨鸦抬手解了但的那的哑穴,等他言语。
“你……”但的那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得长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下一刻,不远处崖壁上原本举箭欲射的弓箭手一头栽了下来,血溅当场。
在顾少渊收弓的同时,但的那只觉得颈间一阵疼痛袭来,墨鸦的剑已经切入几分。
“看来,对于你们桑华部而言,你们大君的命没那么重要。”白晏晏扬眉,声音沉稳,心中却是有几分惊魂未定,若是顾少渊再晚一点,中箭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住手!”眼看着但的那颈间一片殷红,那亲随急喝了一声,转头抬手示意崖山还残留躲藏着的弓箭手们都弃了手中的弓箭。这才转身看向白晏晏,“我们答应和谈,只是你们要先放了我们的大君。”
“奥尔格勒!”颈间的刺痛抵不过但的那此刻的愤怒,他想扭头去看自己的亲随,奈何被惊蛰死死扣住肩膀,根本动弹不得。
“奥尔格勒?”听到这个名字,白晏晏却是笑了,“原来将军便是北陆第一战将,还好与本宫交手的不是将军,否则,只怕现在本宫也没命在此说话了。”
“将军还是先让你的人都撤出去吧,本宫瞧着,大君并没有和谈的心思,想要我们放他,至少要先确保了我们的安全才行。”在知道那亲随是谁了之后,白晏晏的底气更足了几分,眼看着奥尔格勒最终点了点头,示意被暗卫和其他苏家亲卫挡在后面的将士们先行撤出。
白晏晏打马上前,绕过但的那,直接到了奥尔格勒跟前:“此番未曾想到竟然会遇到将军,这是之前合川部世子托本宫捎带给将军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还请将军收好,莫要再弄丢了。”
递出那还残留着药香的锦囊,看着那威震北陆的将军在接过锦囊的瞬间身子明显的颤抖,白晏晏在心中舒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月苏此举到底是为什么,只是这一次,他似乎又救了自己一命。
对于这次的和谈,但的那十分不情愿,他一心想要白晏晏的性命,为了报这个仇,他等了很久。
然而在听到顾少渊说明身份的那一瞬,他是真的很震惊。顾家对母亲的恩情,并不只是救了她的性命。
按父君的话来说,若是没有南陵王顾浔和他的夫人,母亲根本遇不到父君,父君也不能安然从天启回到北陆,这桑华部的大君,便也轮不到他们家来坐。
这些年母亲病重,一日拖着一日,直到临死前,她都还在为恩人一家的惨死而心中郁郁,不得欢颜。母亲死后没几年,父君便也去了,临去前特意嘱咐了他,要记这份恩情,也要记住天启皇室的这份仇恨。
所以,摩柯来与他商议此事时,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不知道摩柯为什么要故意置白晏晏于死地,他也不在意,他们桑华部在扬灵河东岸,除却每年隆冬河水结冰的那些时日,西岸的人可以踏着冰面过来之外,想要到达东岸,不管是谁都须得走这飞云涧。
即便是他在此杀了这天启的长公主,天启想要踏平他们桑华部,也不是一件易事,何况摩柯还说了他在天启已经做好了安排,此次诸事都是万无一失。
只是,看着顾少渊手中那枚南陵王的私印的时候,他却茫然了。
他的确听说过有传言当初南陵王全府抄斩的时候,有孩子活了下来,而这枚私印与当初父君给他看的南陵王批给他们的通关公文上的一模一样。可是他也有些犹豫,并不能确定顾少渊身份的真假。
“听大君先前的话,此番是与摩柯王子早就约好了?”看着与她并肩同行的但的那,白晏晏想了想,问道。
此刻他们一起退出了飞云涧,往桑华部驻扎在千岭山中的军营走去。
“摩柯要我们助他攻下沧澜部,你的性命便是他送给本君的礼物。”但的那语气不善,侧目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周围的暗卫们,面上的不悦难掩。
这哪里是投降,这分明就是他受制于人。先前奥尔格勒将军嘱咐过他,东陆人比狐狸都狡猾,也从来都不讲什么道义,要他多加小心,免遭暗算。如今自己落得这般情形,连奥尔格勒都已经放弃了抵抗,想想都怪他当初太轻敌了。八壹中文網
“大君就不怕,杀了长公主,天启不会轻易放过桑华部?”顾少渊对于这个一心要为他的父王和母后报仇的大君心情有几分复杂,他不信,但的那就没有想过,杀了白晏晏报了仇,得罪的是比他们桑华部强盛百倍的天启。不信他们真的不害怕天启震怒,对他们桑华部发起战争。
“即便是一心想为恩人报仇,本君也不会随意将桑华部的人置于危险之中,我们自然是知道此举会得罪天启。”但的那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白晏晏,“不过摩柯王子说了,他此番前去天启帝都,除了商议和亲之事,便是去做万全的安排。他有十成的把握,即便是你今日命丧于此,天启也不会迁怒北陆分毫。”
“……”但的那一席话,让白晏晏心中一凉。蓦然想起了前些时日萧唯传过来的消息。
苏若璃说过,白宸轩怀疑她带兵出关,通敌叛国。
当时她还在困惑,她才出关两日,白宸轩到底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又是如何断定她这般作为是想通敌叛国。
如今听得但的那的话,心中的疑惑倒是少了几分。为什么白宸轩会在她和许博都不同意的情况下那般爽快地答应这门本不需要的和亲?为什么她请旨送亲的时候,白宸轩虽然说他不愿,却也并未否决?
她一直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皇帝,她一直觉得,白宸轩对她的戒备和算计,是在几年后才开始的。如今想想,或许这个她以为是送上门来让她来报仇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给她设下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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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在他们出关之前,有宛州商会的人带着一大队人马北去了?”云际城的县衙里,一身软甲,腰配重剑的沈逸之在听到县令禀报之后,沉下了脸,“周大人可还记得,为首的人是谁?”
“他们走得急,用的是宛州商会的通关令,下官未能知晓去的到底是那一个会长。不过,按着之前宛州商会北上的情况来看,想必应该是许会长。而且,此番他们出去的人数是以往的许多倍,我们本是不该这么快放行的,可是他们手中有密令,所以……”
说起这件事情,周县令也有几分为难,这般大规模的出入,本该是细细盘查的,可偏偏这些人手里还有一道密令,让他们不得不放行。毕竟,写这个密令的人连当今圣上都要敬着几分。
“之后呢?长公主送亲出关时,有没有什么异常?”不用县令说,沈逸之都已经猜到了那密令是谁写的。
“并没有什么异常,因为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这一次送他们出关,下官很早便开始进行严密的部署了。”周县令说得十分急切,他多少也听了这些时日北陆的情形,听说现在合川部与沧澜部开展。
送亲过去的长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他之前便有些忐忑,猜测着长公主殿下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如今见着沈逸之来了,他心中更像是悬了一块石头,这沈少将军从前一直驻守在云际城,与他们也算熟识了。当初走的时候,便说了要去帝都谋官职,不会回来了。如今突然到访,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多半是与长公主出关有关。
“下官瞧着,这次殿下带出去的人也不少,想来都是随行保护殿下的,此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周县令与沈逸之也算是朋友了,从前沈逸之在这云际城的时候,周家对他们父子俩私下里也多有照顾,此番周县令也是担忧,便压低了声音,小心问了一句。
“殿下带出关的人也很多吗?”沈逸之的面色越发难看了,之前陛下说听闻白晏晏带兵出关,与外族合谋叛国。如今,听周县令这般一说,带兵出关只怕是真的坐实了。可是,剩下的这与外族合谋叛国呢?
白宸轩让他暗中查访,二十日只能便要上报确切的消息,如今还有十余日的时间,他若是想要证实这第二点,只怕是要出关一趟才行了。
“我们明日出关,皇上有令让我们秘密行事,通关令这边,还要周大人多加费心安排了。”想了想,沈逸之还是决定出关探查,毕竟,他也是须得将许柔嘉送出去的,此番倒是一举两得。
“少将军要出关?这些日子关外乱,你们出去,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北陆此番可能又要翻起轩然大波,周县令一面嘱咐,只觉得心中沉重,这长公主至今未回,沈逸之又要匆忙出关,只怕北陆此番的动乱,也要将他们天启牵涉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