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上,虽有阻拦,却也因着白晏晏一行兵多将强,占尽优势,不过半月,所率人马尽数兵临邺水城下。
“这般场景,倒是似曾相识,只不过当年我是城里的那一方。”军营主帐前,白晏晏抬头遥望远处的城郭,瀚州援军已到,如今两军对峙,邺水城已经闭城三日,再有两日不降,他们便要攻城了。
“他们如今,只怕是等不来半分援军了。”苏绍远与她并立,不过两年,邺水城便又面临这般局面,“招降书还是没有回信吗?我还以为,朝里那些圆滑的老骨头,会害怕得忍不住开门投降呢?”
“既然沈庭海回来了,想来白宸轩的底气也就足了,怎会轻易被他们说动?”白晏晏转身,“不过,如今既然沈庭海来了,我们便也不必等什么回信了,两日之后,全力攻城。”
他们初到邺水城时,沈庭海所领援军还未到。听说他们起兵后,北陆便有军队滋扰边境,领了旨意要搬兵回朝的沈庭海和慕坤不得不北上抗敌,如今沈庭海终于带兵来援,慕坤却分不出半点兵力南下。
白晏晏曾想过极力劝降,毕竟如今大势已定,邺水城往南没有援军,往北的瀚州自顾不暇,他们决计扳不回这一局。
可如今沈庭海回来了,当初苏阆风虽然未明说,可苏家败落,南陵王血案,这一切都与沈庭海脱不了干系。她不似顾少渊那般,一心想要讨回公道,她想要的,不过是报仇。前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从背叛她的白宸轩到与所有的事情都有牵连的沈家,如今的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有顾家兵法在,这一次,只怕沈庭海费尽心思,也再捞不到什么好处。”苏绍远与她一同步入主帐里,看了一眼带着几个将领在沙盘边分析这几日沈庭海军阵兵法的顾少渊。
此法一路北上,他作为主帅,凭借对各方军队的了解和用兵如神,一路势如破竹。苏绍远幼时便听说过顾家的兵法,那是经过无数次实战,总结改进的,有着极强的应变能力,今次得此一见,苏绍远才觉名不虚传。
“两位来得正好,我们已经寻得十二军阵的破法,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攻阵。”见他们进来,沙盘边的几人抬起头来,脸上皆有了轻松之意。
这几日沈庭海带了守军在邺水城前摆阵,一个十二军阵摆了三日,攻了三次都未能讨到便宜。白晏晏本打算两日之后,等青州余下的支援一到,直接强攻,如今听得竟有了解法,心中一喜。
若是明日能破阵,将沈庭海和白宸轩一军,只怕过两日,即便是白宸轩他们死守,邺水城里被困的百姓也会熬不住开门来迎。
“如此甚好,明日我同你们一起,带兵攻阵。”
——
“启禀将军,十二军阵被敌军攻破,先头部队被围,邹副将要我来问将军是进是退?”军帐的门帘掀开,士兵急急来报,满心满眼的焦急。
他们在沈庭海的带领下守城数日,镇国大将军沈庭海一向以用兵如神而闻名,这些年来,他所带的军队也是战无不胜。可今次,连着两次战术被迫,好不容易摆出一个十二军阵压制住了人数上明显占优势的叛军,如今不过三日,竟然就被攻破了。
“什么?十二军阵也被破?”原本坐在军帐中焦急等候消息的沈庭海听到此话,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他起得太急,撞到了桌子带翻了桌上的茶水,却也已经顾不得了。
他自创的十二军阵竟然也被敌军击破,这样的消息,让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当初他留了慕坤应付北陆,自己带了万余人南下,便是因为即便是万余人加上为数不多的神武军,凭借他的阵法,也可将白晏晏所带军队抵挡在外。只等慕坤解决北陆之事,便率大军来扭转局面。
之前接连两次阵法被破,沈庭海还颇有几分吃惊,这么多年来,在行军布阵之法上,除却当初的苏阆风,他还未见过能强过他的人。
“如今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攻破,我们是带兵补缺,还是退回邺水城坚守,等待援军?”来报的神武军见他这般失态,吓了一跳,颇有几分不确定地问道。
沈庭海曾说过,不出十日,瀚州援兵必到,可如今都过了快五日了,叛军这几日未能破阵,也在等候支援,他们本觉得这般还算占点优势,可如今,十二军阵一破,再往前若是他们余下的人守不住,叛军只怕就要攻入邺水城了。
“即刻撤军,紧闭城门,注意防守。”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些话,沈庭海的声音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般厉害,竟然算准了他每一步,还将他的阵术一一击破。
“沈……沈将军,敌军叫阵了,今次带兵的,是凰……叛臣白晏晏。”撤军令刚下,便又有神武军来报,颇带着几分急色,“她……她说要亲自与沈将军一战。”
“……”沈庭海迟疑了,旁的便也罢了,白晏晏亲自来叫阵,若此番他带兵回撤,即便是为了固守邺水城,可在邺水城百姓眼中,只怕也会觉得他是惧了白晏晏,如今他们在兵力上处于劣势,若是再这般影响士气,只怕是支撑不到慕坤来,便要被白晏晏他们先攻下了。
——
昭阳殿中,已是乱做一团。
刚刚又神武军来报,沈将军军阵被破,上阵迎敌,被敌军生擒。
如今生擒了沈庭海的白晏晏一方已经撤回大营,可神武军就此失了主帅,还吃了败仗,眼前局势,早已不言自明。
眼看臣子们劝降声一片,白宸轩只觉头疼,终是未有决断,让所有人都回府,只嘱咐了加强邺水城布防。
沈庭海曾说,慕坤不日便会来援,可如今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到了。
“陛下,臣妾听说,父亲他……”遣了众臣子,白宸轩还未走出昭阳殿,便见沈樱时急匆匆赶来。
她前几日刚诞下皇子,因着战事,沈樱时受了惊,孩子未足月,她本已是虚弱无比,如今听得军中消息,便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急急赶来问个明白。
“说是被白晏晏生擒了,具体的情况,朕也不是很清楚。”话音刚落,便见沈樱时身形一晃,白宸轩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陛……陛下如今,作何打算?”颇为虚弱地倚在白宸轩怀里,沈樱时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绝望。虽是这般问,可她也知道,他们要么等着白晏晏他们攻破邺水城,提剑杀到皇城来,要么开城迎他们进来,不管哪一种打算,最后都是让出这帝王之位。
“从前便也罢了,可如今,朕还有皇儿……”白宸轩眉头紧蹙,前朝后宫,所有人都在盼着,盼着他主动请降,可是,他若是降了,承认了白宸玉为新帝,他日后将置于何地,他刚出生连名都还未赐的皇儿,又将置于何地?
“陛下,皇姐只是想要皇位,以臣妾对她的了解,若是开城迎她入朝,她想必也不会为难你我,为难皇儿。可是,如果继续坚守,死伤的是邺水城的将士和百姓,还有父亲……”她攀着白宸轩的手,苦劝。
“你要朕降?”听得她的话,白宸轩冷笑了一声,蓦然松开了扶住她的手,“朕怎么忘了,你与她素来关系好,你是不是盼着她赶紧进来?”
“陛下!”跌坐在地,抬眼看着冷笑的白宸轩,沈樱时想要辩驳,却终是住了口。她是一是情急,想到被擒的父亲,想到日后的局势。却忘了,白晏晏从来,都是白宸轩的一块心病。
从前白晏晏在京中把持朝政的时候,白宸轩便觉得自己事事受制于她,仿佛是她的傀儡。如今白晏晏此举,无意是让白宸轩觉得,白晏晏是在告诉他,他这个傀儡不听话的话,她便有本事换一个人,取他而代之。
“皇姐与陛下之间必然是有误会的,陛下何不派人前去与皇姐一谈,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自去北陆之后,至今沈逸之还未有半分消息,如今父亲被擒,除却来求白宸轩,她无半分办法。
“若是能谈,哪还会有这般局面……”垂目看着跌坐在地上,已是满眼泪痕的沈樱时,白宸轩眸色深沉。白晏晏派人送信,除却投降,她不接受任何和谈。
一开始她还打着扶持正主的旗号,如今大军压到了帝都,她干脆连自己的意图都不掩饰了。一言一行那般狠决干脆,一副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架势。
抬眼看着殿外阴沉的天气,白宸轩静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安置好后宫,开城之事,朕自会考虑。诚如你所说,你与她多年好友,不管她以何种方式入城,想必都不会为难你和你的孩子,至于其他事情,便不需得你过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