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乞儿最终也没能找到阿娘和姐姐的尸首。
他对她们最后的印象,便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门外有几个壮汉守着,阿娘抹着眼泪还要笑着安慰他:“尘儿,阿娘和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乖,在这里等着阿娘和姐姐回家。”
楼尘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当初救自己的人白胡子老头是天下有名的白衣楼的楼主,白衣楼的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贪官污吏闻之丧胆。
老头子是听了一位会算命的老友去连雪城寻自己的接班人,老友说,你在街上走一圈,看得最顺眼的那个人,便是你要找的人。
老头子花了八天的时间在街上足足走了八圈,最顺眼的还是窝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一个小乞儿,他的眼神是那样执着,叫人看得心惊。
楼尘后来果然继承了白衣楼的一切,年纪轻轻就成了男女老少都心服口服的少主,在老头子去世之后,秉承了他的遗志,来到了皇城,誓要手刃那个昏庸的女帝,让那些官员不再为非作歹,还千千万万百姓一个安稳。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爱上这个昏君,最后更是为她丢了性命。
第一次去皇城的时候,楼尘站在城门外,看着挂着红灯笼,漆着金漆的城门,女帝豪奢,便是城门也要修葺得令每一个来皇城的人都屈膝于它的宏伟之下。
守城的将士很多,有一些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好兵,另一些则是世家公子入伍寻个名头虚挂些封赏,好求个好官,从他们是笔挺不假辞色的站在太阳底下还是躲在角落里摇着骰子嬉笑就能看得出来了。
也有三两个躲在荫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农家女便要去调笑几句,但到底是天子脚下,这等小官倒不至于也敢干出强抢民女的事来。
长身玉立的楼尘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是为宫里那位物色,若是送去得了宠,少不得封赏。
领头的那个军爷就咳嗽一声,把楼尘给拦下了:“哪来的?去皇城做什么?”
楼尘一一作答,显得彬彬有礼,十分有教养,军爷听得十分满意,而旁边路过的人则是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像是想要用身体换一世荣华富贵的人,多半是听闻皇城繁华所以来增长见识,却不知深宫有猛虎,最爱的便是这样的美男子。
“我见你举止有异,怕是有些问题,皇城可不是寻常地界,需得是好好了解一番,才许人进去。这样吧,你跟我去衙门走一趟,我需细细盘问你,才可放行。”军爷睁着眼睛扯瞎话,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是可能会得宠的人,军爷也不想和他交恶,天子是个喜怒无常,若是听信枕边风,小心吃力不讨好还丢了项上人头。
楼尘微微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军爷是在撒谎,若是他跟着走了,多半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楼尘一拱手,不卑不亢的辩解:“我只是一个读书人,慕皇城繁华,特来瞻仰,绝没有什么坏心思,不必劳烦军爷了。”
军爷呵呵一笑,伸手便过来抓楼尘的肩膀:“若是每一个犯人像你这样说我们便听了,那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爷吃的是这口饭,自然要办事。你放心罢,只是盘问几句,绝不会伤你性命的。”
风声之中忽然多了些紧张感,有身经百战的真将士警醒的望向四周,有武功高强的人在蠢蠢欲动,而那军爷仍抓着楼尘的肩膀,恍若未觉。
“住手。”一道清泉般的女声忽然响起,将士们皆面色大变,有些脸上是喜色,他们也看不惯那人强抢民男的举动,只是不好替楼尘伸张正义,那些个纨绔最会抱团欺压别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按上欺君的罪名,承受不起。
好在二公主殿下来了。
纨绔们脸色都变得苦涩,却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礼:“殿下千岁。”
楼尘偏头去看那出声的女子,她是坐着马车从城外来的,带着的女护卫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半截帘子,楼尘只能看见她半边脸。
这便是素有贤名的二公主纳兰白瑶,师傅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提过,虽然他当初更赞成由先帝的胞弟继位,但若是是二公主做了女帝,也比当今这个不知要好了多少。
“我瞧着这位先生不像是心怀不轨之徒,你们不必这样为难他。”她的声音很温柔,一点儿也不像是手握权势的公主殿下。
听说她从小便受姐姐纳兰白琼的欺辱,所以养成了一副温柔的性子,和纳兰白琼是截然相反的人。
“多谢。”楼尘屈身一礼。
马车里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不再多言,帘子被放了下来,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公主殿下都开了金口了,那几个人自然是不敢再为难楼尘,颇有些遗憾的放他走了。
楼尘于是踏入了皇城,他像是真的只是来游历的一般,走走停停,四下观赏,不知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某个小巷内。
小巷内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背对着楼尘,听见脚步声,女子缓缓回头,竟是方才给楼尘解围的纳兰白瑶。
纳兰白瑶微微弯了弯眼睛,神色极温柔:“先生,你来了。”
楼尘点一点头,向她一拱手:“方才多谢殿下相助。”
“你已谢过一次了,不必多言,往后我还需先生相助,先生万不可如此客气。”纳兰白瑶虚扶一手,语气说得十分诚恳。
她早听说白衣楼的少主是个美男子,见过那不正经的白胡子楼主后,纳兰白瑶原以为楼尘应该是像他师傅一样不正经的,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的人,倒叫她有些惊讶。
“谈不上相助。”楼尘并未因纳兰白瑶的平易近人就放下疏离的客气。
两人寒暄了几句,各自走了,傍晚时分,公主府四处寻访得来的乐人们总算齐了,不少人都为公主松了半口气,为什么是半口?因为公主的那位女帝姐姐,就算是公主将她的指令做得再完美,也会招来一顿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