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遥认真地看了眼天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有一点点晚,不过,应该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特别大的关系。”老夫人和胡嬷嬷异口同声地说道。
姜小遥诧异地看了下两人,十分地不理解,耐心询问:“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与胡嬷嬷对视了一眼,互相别过脸去,干巴巴地笑着说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天色太晚了,你这么晚了……没必要那么忙碌,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做也是一样的。”
“对,你不是今儿个特别累吗?在碧纱橱里睡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可不能让胡嬷嬷发现,她有意让姜小遥去把齐麟给灌醉。
胡嬷嬷也认真劝说:“老夫人说的是,小侯爷不比旁人,您是……夜里还是要小心些,上次小侯爷不就说过,日后要谨慎些的吗?”
胡嬷嬷心虚地看了眼老夫人,她可不能让老夫人发现,她根本就不是怂恿姜小遥跟柳毅然在一起,这主意,也不是想让姜小遥去扑倒柳毅然……
而是为齐麟大开方便之门。
万事俱备,只欠齐麟了啊。
“没事的。”姜小遥眉眼弯弯地说道:“我只是去隔壁刑部而已,再有人闹事,也不敢闹到刑部去啊。”
“去刑部?”老夫人和胡嬷嬷再次异口同声,“去刑部做什么?”
姜小遥摸了摸鼻尖,眨了眨眼睛:“也没什么……就是好阵子都没有见到大人和过去的同僚了。”
“他们很忙。”老夫人沉着脸说道:“刑部有多忙,你从前在刑部当过差,都是知道的,无事还是不要去打扰大人们了。”
“白天忙,晚上不……忙的啊。”姜小遥特意等到晚上的,“而且我都提前跟他们说了,我今天晚上要过去。”
胡嬷嬷看着姜小遥心虚的动作,更加不解了。
这位祖宗,去刑部到底是干嘛的啊。
还非得去不可?
老夫人也特别的不可理解。
难道说,姜小遥不找齐麟,也不是要找柳毅然,而是要去找刑部的哪个当差的?
老夫人细细回想了下,刑部那几个当差的人的模样。
到……倒也不是长得不好。
可……
这实在是超出了老夫人的范围。
既然是刑部当差的,是不是更警戒一些,万一,让刑部的人发现,姜小遥是女儿身……
老夫人扶额,头都疼起来。
老夫人眼瞅着自己是拦不住,也不好太过明显的阻拦,只看向胡嬷嬷:“嬷嬷跟着小侯爷一道去吧。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胡嬷嬷也挺不放心的,立时就答应下来。
姜小遥见老夫人松了口,小小地松了口气,总算是不必再解释了。
姜小遥几步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在廊下说道:“那个……劳烦嬷嬷,抱着那坛子酒,咱们去刑部。”
胡嬷嬷:!!!
老夫人心里“哎呦”一声,气都喘不匀实了。
“姜小遥,你进来。”老夫人隔着木窗棱喊道。
姜小遥以为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哒哒哒”地跑回去。
从小到大,只要老夫人喊她全名,那就是她犯了极大的错,祖母要动怒了。
“祖母,怎么了?”姜小遥瞪圆了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眼随后进来的胡嬷嬷,摆摆手道:“胡嬷嬷你先去睡下吧,我……我今儿个不舒服,让小遥在这里陪我睡一宿。”
胡嬷嬷心里的这块石头,因为老夫人的横生阻拦落了地。
胡嬷嬷小声劝老夫人:“您老别跟着着急,小侯爷不懂,慢慢教就是了。”
老夫人恹恹地点了点头,冲胡嬷嬷摆了摆手。
胡嬷嬷这才退了出去,一出去,就“嗖”地一下,奔了齐府。
她必须得赶快过去解释!
姜小遥没有去请齐麟,不是预备着要跟那个表哥怎么着,她想去刑部!
结果,胡嬷嬷还没有蹿出去老夫人的院子,就见齐麟穿着一件银红色常服,出现在月亮门洞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胡嬷嬷觉得,周身瞬间冷了起来。
“那个……小侯爷不是想要和那个表哥……小侯爷刚刚说让老奴抱着酒坛子去刑部。”胡嬷嬷狐狸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讪讪笑着说道:“是老奴误会了小侯爷的意思,小侯爷应该是想要跟刑部的同僚们叙叙旧,才会跟老奴要烈酒的。老奴预备的也不是什么烈酒,对您来说,那就是普通的水……水。”
齐麟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连神色都是恍惚的。
不拘姜小遥是想要和那个短腿表哥,还是想要和刑部里的谁。
总归。
不是他!
齐麟眼底尽是落寞,隔着门窗,他也能感受到姜小遥身上笼罩着的祥瑞之气,仍旧是七片,不多不少。
姜小遥对自己的感情,只停留在这里。
所以,无论是小貅还是姜小遥,即便她夺舍成为凡人,也是不喜欢他的。
这个认知,让齐麟整个兽都像是被痛楚淹没了一样。
无法呼吸。
“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走吧。”齐麟冷冷地说道。
胡嬷嬷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夫人屋子外面,如同一座冰山正在缓缓凝聚,屋子里面也一样。
老夫人看着姜小遥。
姜小遥被老夫人那么看着,弱弱地移开了视线。
“你这么晚了,去刑部做什么?”老夫人沉着声问。
“我……就是去瞧瞧大人们。”姜小遥偷偷瞥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知道老夫人是因为自己刚刚吩咐胡嬷嬷去抱那坛子酒,才发作起来的,便解释道:“那个……酒……我不是要……就是觉得那个酒挺好喝的,祖母知道的,隔壁大人于吃喝上面,极其讲究,我想着好容易得了好东西,就送去给大人尝尝。”
姜小遥谎话编的顺溜,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老夫人耷拉着眉眼盯着她:“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你极小的时候,尿了拉了都是芸娘和我一同收拾,从来不假手于人,还有你昏迷的那三年,也是芸娘和我一同照顾你,我连你耳后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痣,都能第一个发现,你觉得你这些个神情,能瞒得过我?”
老夫人心痛极了。
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然开始在她面前说谎了。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她商量商量!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姜小遥到底想要生谁的孩子!
“祖母。”姜小遥可怜巴巴地凑到老夫人跟前:“您别生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老夫人用力地扒拉开她,“你大了,现在就开始瞒着我了,老婆子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了。”
“祖母……祖母……”姜小遥一叠声地唤着老夫人:“祖母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不只是去请大人们喝酒……我……还还想去一举得男,我没告诉您,就是怕您生气,您费劲心力给我挑的表哥,我还不领您的情。”
姜小遥说得头头是道的。
老夫人这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尤其是“一举得男”这四个字。
“你到底是看上了谁?想要跟谁……”老夫人顿了顿,咬着牙说出后四个字“一举得男”?
“看上……算不上,我还没定下来人。”姜小遥蔫头耷拉脑地说道:“我本来想着……想着等一举得男之后,再告诉您。”
“你还没定下来?你还想之后,再告诉我?”老夫人鲜少用身边的拐杖,这会儿用那拐杖杵着脚踏,杵得震天响,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姜小遥眨巴眨巴眼,面对老夫人的拐杖,有点惧怕。
“祖母……祖母不是说……我想跟谁做这场梦,就给谁喝了这个烈酒吗?”姜小遥小心翼翼地跟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你到底想要跟谁做这场梦?”
怎么还能没定下来?
怎么着?这是要抱着酒坛子去,喝倒了谁,就算谁吗?
姜小遥垂下小脑袋,抠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道:“我觉得跟表哥,不太好,表哥现在脚还伤着,喝酒不利于他伤口的恢复。”
老夫人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所以你准备到刑部遍撒网?捞着谁算谁?”
“也……不是。”姜小遥面容沉静下来,声线微沉:“我就是想着,我将来面对表哥会有一点点尴尬,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好。我也不是要在之前的同僚里面选,我们也常常要见面的。”
也不是刑部的同僚?
“那你让胡嬷嬷抱着酒坛子去刑部做什么?”老夫人心道,难道还能真的是过去吃酒的?
姜小遥声音小小的说道:“我想去死牢来着。之前大姐姐出事,也是大人找的死牢的案犯,这基本上是我们刑部对外不传之秘,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就拿死牢的案犯去办,反正他们也是死罪。”
老夫人:……
“我就想,这孩子长大,是不是要跟父亲有一点点相像的?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如果找个死牢的案犯就不一样了,我一举得男之后,他也死掉了,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姜小遥掀起眼皮,偷看了老夫人一眼:“而且书上有写,这个事情,要体力好才行,死牢的那些案犯体力还都不错。”
在月亮门前,将一切都听在耳里的齐麟和胡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