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脸色有些难看,却很快恢复过来,大声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指着戏子,“满嘴荒唐言,快快给我拉下去。”
宋青婷上前一步,“且慢。”
冯姑娘跟着说道:“着什么急,问清楚了再把人提交官府也不迟。”
戏子猛然抬头,看着苏宁儿,他可不能去官府。
戏班子的班主反应过来,上前踹了那戏子几脚,“混账东西,睡觉魔怔了吧!敢污蔑小姐们,我这里留不住你了!”
若是去了官府,他这个戏班子怕是也要完蛋。
宋青婷道:“说,你戏班子的人,应该待在固定的地方,主家没跟你说么,今日来的都是女客,你们应该避开些。”
苏宁儿冷冷看了她一眼,迫不得已跟着道:“分明安排好了,等着散席收银子,怎么就跑出来了,还躲起来睡觉。”苏宁儿知道,那哪里是睡觉,分明是被人敲晕了,只是这件事她不能问,若是问了,难免要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现在的这个情况不益多说。都怪岳蕊茗那个沉不住气的傻子,若是她自己周旋说不定能还周旋起来。
苏宁儿有些乱了分寸,“把他带下去。今日的事情一句话不能传出去,否则于宋姑娘名声不好。”送官府?这一对女子的名声都不要了?送官府是万万不能的。她就是凭借着这一点,才干如此行事。只是百密一疏,看着面前众女子,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我,我……”戏子蒙了,“不是您……”
话没说完,苏宁儿眯起了眼睛,指了几个婆子,那几个粗壮的婆子早就有所准备,上来用布堵住了戏子的嘴,就要拖了下去,利索至极。
苏宁儿太着急了,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尤其是之前的事情已经被不少人猜到。
这是苏宁儿的地盘,下人们也都是听她行事,宋青婷没再说什么,只要苏宁儿不要脸将此事强压,也够了。
她知道,苏宁儿不得不这样做。
宴席散场,不少女子结伴而行,林姑娘跟着自己要好的姐妹上车,就听姐妹说了一句:“苏宁儿和岳蕊茗算是完了。”
林姑娘忙兴致盎然地问:“怎么完了?”
那姐妹淡然一笑,“今日的事,你回家会和你娘说吗?”
林姑娘自然点头,“这么热闹的事情,当然要说。”
对方又是笑,“那你哥哥娶亲,会有苏宁儿,或者岳蕊茗的份儿吗?”
“怎么可能!娘又不是糊涂的。这样心狠手辣歪心肠的女子,娶回家要鸡犬不宁吗?”林姑娘尚未说完,就醒悟了,“原来如此。”
看看不远处正准备离开的其他人,京城大商户家的女儿基本都在这里,有多少回家会说?就算不会说,等到了哥哥弟弟说亲的时候,难道还会忍着不说?谁也不愿意家里多个这样会惹事的嫂嫂或弟妹吧。
说起来,今日来的人不少,都是给苏宁儿几分面子,谁让苏宁儿能干呢?可是,这也能了今日的弊端,苏宁儿……以前不少人家都瞧上了她,如今谁家还敢娶呢?
苏宁儿心中的落寞没有人知道,她还来不及自伤自怜,便看见宋青婷上了马车,那双从车帘子里迎出来的手,在梦中出现无数回,她怎么会看错呢?
处理了那些事,她尚未忘记吕均之登门,她出来寻,却没等到他出现,却只看到了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搀扶这一个女子,而这女子不是她。
苏宁儿心里的酸楚翻江倒海!她费尽心思,却没能算计住宋青婷,反而让自己折了进去,甚至……苏宁儿定定地,依旧看着那个方向,马车早就已经走了。她的泪水,往肚里咽。她不甘心,她不信,事情已成定局。
苏宁儿猛然转身,问身边的婆子,“那戏子呢?”她要问一问,那个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关在柴房。”
……
宋青婷一进马车,就被他握住了手,半天没有撒开。
明明是夏天就算入夜,天色也不凉,他的手却很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见他有些沉默,她说道:“你不问我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摇头,“我知道。”铁木早一步回来,简单说了几句,只这几句他已明白大概,只待回去详问便是,不想她在想起那些龌龊事。
又沉默片刻,她忍不住道:“为何你一听说我赴宴,便知道我要出事?”
吕均之刚暖过来的手指轻轻抬了下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若我说,心有灵犀,你信不信?”
她面色微红,下意识就要避开,却被他强迫按着与他对视,她心跳如鼓,脑子有些乱,“如果不是苏宁儿的宴席,你还会如此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果然听见他低低的闷笑,他的眼也是亮晶晶的。
“有这个原因呢,听说她请你,我担心得不得了!她的心思我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她似乎也察觉了,所以要对付你呢。”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束缚着她下巴的手终于松开了。
“倒像是你们心有灵犀呢。”她低低说了一句。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心里有这么一句话,不说出来憋得实在难受。
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靠过来,她能听见心跳砰砰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又或者是他们两个的。他身上的味道,越发清晰,要将她缠绕般,让她有些目眩。
吕均之的身子轻轻颤抖,声音仿佛是跳跃着欢喜,“我很高兴。青婷,我真高兴。”
她正要发怒,他已经松开她,眼睛里都是笑,仿若夜空中繁星。
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她忍不住笑。
马车停下,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脸上也是红红的,“你莫要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好不好?”最后,竟是商量的语气。
她现在脑子还是蒙蒙的,下意识点了点头,逃也似得走了出去,就见花浓一脸好奇地盯着她,她脸上更烧得慌,快步走到了门前,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他放下车帘子的动作。
她轻声一笑,推开了房门。
吕均之还坐在车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味。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还有她说的那些话……
他一直不确定她的心意,现在却是明白了。
铁木听不见里面动静,突然听见车里传来一阵低笑,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怎么总觉得那阵笑格外傻呢?果然谈了请的男女都会变傻吗?主子这么聪明的人……也逃不脱。
一直等到了住处,吕均之才叫住铁木询问。铁木早等着呢,将自己看见的一一讲了。
即便知道她无碍,可是听到这些吕均之还是面色冷了下来。
“少爷?”
“那个戏子,不要留。”
铁木点头,淡淡道:“属下明白。”
“至于苏家……”
“主子!”铁木连忙出声提醒。他担心吕均之还向第一次那般乱了手脚,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吕均之目光凛冽地扫过来,铁木打了个哆嗦却没动。
吕均之叹息一声,“便从商业上动手吧。”
铁木略一沉吟,“到什么程度?”毕竟,苏宁儿是早些就认识,而且和苏家也有些商业上的来往。
“没程度。”声音淡淡的。
铁木低下头,“属下明白。”这才退了出去。
……
当日夜间,叶铭手边多了一卷文书。
是刘班刚刚呈上来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一层层,一个个向上寻,终于找到了根儿。
流言蜚语难查,便在此处。不过,耗费些时间也正常。
刘班眼底发黑,分明是这两日没怎么睡。
叶铭手指轻轻叩在最上面的那个名字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既然查明白了,就办吧。”他的声音冷酷至极,与以往其他案子时不同。往日,半点情绪没有,今日却眯起了眼睛。
刘班咽了口唾沫,平静道:“苏家的案底……”
叶铭眉头皱起来。
锦衣卫办事,虽然是雷霆手段,出手狠辣,却从没有平白无故的时候。可世间这些人,但凡达官显贵,有几个没有案子藏在身?想办谁,对锦衣卫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班想了想,说道:“要办苏家,就得从织造局那件事。”织造局贪墨案,层层贪污,涉及到上面权臣,时机尚未成熟。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班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这才听到:“也该布局了。”
刘班一下子清醒过来,明白老大已经有了决断,还是要办。他心中叹息,想不到织造局的案子,会是因为这件事而捅开。
“圣上那边……”刘班低声问道。
“我心里有数。”叶铭挥了挥手。这件事要办,还是要让皇上点头,毕竟牵涉甚广。
……
这两日,宋青婷突然发现,流言蜚语突然之间就散了,仿佛是一下子人间蒸发了般。
原来那些传的最厉害的,竟然反过来说尽好话,看向她的目光还有丝惧怕。
铺子里的生意也重新好起来,而且有越来越好的趋势。之前的流言蜚语,莫名其妙成了一段佳话,不少人慕名而来,都是因为那段英雄救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