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苍兰忍气吞声地走到炕前,她只想倒头就睡,不理会这些奚落她的人。
哪里成想,她走到哪儿,哪儿都不给她让开铺子,只说已经有人了。
直到她走到最尽头上,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儿才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了个空子,“你就在这儿吧,这儿没人。”
姜苍兰道了声谢,便在那儿打了铺盖,爬上去准备睡下。
她瞧一眼旁边的女孩儿,见她毫无生气,病恹恹的模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外头,多一条人脉多一条路。虽然这个女孩儿看起来也是个不太受人待见的。
“我叫菊花。”菊花艰难地说着,同时使劲咳了两声。
“你病了?”姜苍兰关切地又问。
菊花点点头,“已经两天了,总觉得身子虚得厉害。”
见她面颊涨得通红,姜苍兰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
只这么一试,她便迅速地收回手来,“哎呀,你分明是发烧了!”
“吃过药了吗?”姜苍兰以为自己问得纯属多余,不想菊花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的意思。
“烧得这么滚烫,不吃药可怎么能行?”姜苍兰直呼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没对姑姑说呢?”
这儿的人全都称呼陈鄂家的为“姑姑”。
咂摸了两下嘴唇,菊花才低沉着嗓音喃喃地说道:“姑姑说我们都是些下贱胚子,整天装模作样的装病给人看,不肯给我们拿药吃。我这点小病,说了也是白说……”
姜苍兰终于忍无可忍,索性下了床,“我去给你问问去。”
她不由分说地出了屋子,径直走到前面陈鄂家的所在。
陈鄂家的男人早先故去,唯一的女儿也嫁去了外面,是以这府上只剩下她孤零零地自己住而已。
姜苍兰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姜苍兰通报了姓名,又道:“姑姑,菊花病重得厉害,额头滚烫滚烫的,能不能让奴婢给她请个郎中来看看?”
静默了一会儿,那房门便怦然打开,露出陈鄂家的一张猪肝似的青黑难看的脸。
“不过是个贱婢发热了而已,哪里需要劳烦郎中亲自来一趟?像我们这种做惯了粗重活计的,有些头疼脑热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难不成还能如同主子们那样娇弱不成?”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她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似的。
“不请郎中来也可以,那让奴婢去为她拿上几副药吧……”姜苍兰恳求着。
“我看你是太过清闲,闲出毛病来了!”陈鄂家的厉声说道,“若要拿她自个儿去拿,用不着你猫捉耗子多管闲事。”
她自然是不肯帮菊花出去拿药的,这钱她更懒得往公中去要,而姜苍兰若要出府,简直是痴心妄想。
“连这种小事儿也来大半夜的搅扰老娘,老娘看你不懂规矩的毛病又犯了!”陈鄂家的说着,指着院子里的一个盛装了半盆水的盆子道,“把这个顶到头顶上,给老娘顶上一个时辰,再回去睡觉!”
说完,她又怦然关闭上房门,自顾自地去睡了。
姜苍兰没有为菊花请来郎中,也没有为她拿成药,反而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只觉这事儿办得太不利索。
她苦笑一声,不得不到旁边搬起那盆水,顶到自己的头顶上。
这一个时辰十分难熬,不仅要防止水洒出来,还要克制住昏昏欲睡的冲动,更要忍受着腰腿酸麻的难过……
还好,她的毅力足够坚强,身子也足够沉稳,一个时辰后,愣是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她将盆子端下来后,愣是没有丁点儿的怨言,又回去了婢女们所在的休息间。
那十几名婢女许多已经睡下,没睡下的见到她,也是一副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表情似乎在说,叫你去出头,叫你去逞强,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苍兰却浑不在意,回到自己的铺子上,又摸了摸躺下的菊花的额头。
显然更烫了!
菊花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就连姜苍兰回来也没有察觉到。这之后,湿冷的毛巾在她的额头上覆盖上又撤退下,几次三番地折腾,她也愣是没有醒转过来。
直到翌日清晨时,当菊花在另一个婢女霜儿的摇晃下渐渐醒转过来时,又见那霜儿拿着鸡毛掸子去捶打一旁的姜苍兰。
“你个贱蹄子,还要像主子们一样日上三竿才起床吗?简直反了你了!”
姜苍兰在这鸡毛掸子的捶打下吃痛不已,赶忙爬起身来,强撑着一双黑沉沉的眼袋,赶忙说着,“我这就起,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菊花虽然还昏昏沉沉的,可觉得比昨夜里好了许多,也在霜儿的催促下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忙活去了。
霜儿丁点儿也不可怜她,依旧给她塞了一大堆的衣裳,叫她清洗。
姜苍兰因为起得晚了些,又被陈鄂家的责骂了一顿,叫她把今日里下人们的衣裳全都给包揽了。
这一下,旁人倒轻松了不少。
只可怜姜苍兰从早到晚清洗个没完,几乎将一双手都给磨破。
菊花听闻昨夜里是姜苍兰照顾了她大半夜,方才使她的病情减缓,忍不住生出了感动。
虽然她还是觉得脚步不稳,脑子里嗡嗡作响,难受得很,可还是强撑着过来帮她的忙。
在两个人的努力下,这些衣裳好歹在众人吃过晚饭后,全部洗完了,拧干,晾晒上。
此时的两个人,全都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了。
她们也顾不得去吃些什么,直接相互搀扶着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夜菊花又开始发热了。
可惜,众人都巴不得睡个好觉,没有一个如同姜苍兰那般,舍得牺牲自己的时间来伺候她的。
而姜苍兰一夜未醒,更是没有察觉到旁边人的异样。
直到翌日清晨时,任霜儿如何地捶打推搡,菊花也起不来身了。
这一下可吓坏了霜儿,眼看着菊花快要不行了,赶忙去找陈鄂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