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一定要把那篇文章背会了！”
薛湛攥紧了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着。
这一夜，听雨轩中长久地传出薛湛朗朗的诵读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这些字他都还不认得，姜苍兰等人也认不太全，还是让二郎拿去问了府上的先生，才回来勉强认了出来。
他一背便是两个时辰，直到深夜，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方才伏在桌案上睡了。
姜苍兰同二郎他们一起将其移到了床上，好歹将他收拾利索了睡下。
“小世子这么用功，明日指定会叫先生刮目相看的！”二郎信心满满地道。
“但愿吧。”姜苍兰不知怎的，心里还是踏实不起来。
翌日，姜苍兰在院子里一边做女红，绣着一只戏水的天鹅，一边向外边翘首企盼着薛湛归来。
直到将近傍晚时，薛湛到底放学回来。
这一次，他任谁也没有搭理，径直就垂头丧气地走入屋子里去了。
“小世子……”姜苍兰追了两步，见他不搭理自己，惶惑地看向二郎。
“真是太可气了！”二郎忍不住愤恨地说道，“适才小世子去了学堂，你猜怎么着？那先生说小世子听讲时坐立不宁，心不在焉的，乃至于连最简单的文章都记诵不过，那字更是写得乌七八糟，让他忍不住气得想拔腿就走……”
姜苍兰微微皱眉，“昨日的文章不是背得滚瓜烂熟的了吗，怎的今个儿去了又记诵不住了？”
“别提了，”提到此事，二郎更加气得七窍生烟，“今日先生提问的并非那一篇，而是《中庸》的第二篇！”
姜苍兰诧异，“那不是还没学过的？”
“就是说啊，可人家不仅提问了，见小世子没答出来，又罚了他好几下手心呢。”二郎眉间满是心疼，“小世子拿笔时根本拿不住了，哪里会写出好文字来呢？”
姜苍兰总算明白了，也不由地心头火起。
她却知道生气无用，便又问道：“那世子爷后来怎么说？”
“世子爷自然是气得不行，当场就让小世子给乔先生跪下，磕头认错。”二郎泄气地说道，“世子爷还说，罚小世子在假期里写上一千个大字，今晚的晚饭也不必吃了……”
姜苍兰这才记起来，明日可不是休假的日子吗？
原本薛湛还打算趁着假期去祖母那儿玩儿呢，这会儿看来是要泡汤了。
一千个大字，对于刚刚学写字的学生来说，可谓是极为繁重的任务。那得从早写到晚，还不一定写得完呢……
这个还不算什么，更要紧的是，薛子轩认为薛湛愚笨顽劣，孺子不可教也，若是从此不喜欢他了，该如何是好？
众人开始愁眉不展起来。八壹中文網
“不好了兰姐姐，小世子把自个儿关在屋里头不出来，这可怎么办？”画眉从前屋出来，焦急地说道，“我怎么敲门他也不开，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
“让我去看看。”
姜苍兰说着走进前厅，见薛湛果然将自己关在了里间，敲了敲门，柔声唤道：“小世子，是奴婢兰儿，让奴婢进去好不好？”
过了半晌，门终于打开，露出薛湛涨红的小脸。
看起来他显然哭过，不过为了避免旁人看见，才将门给关得死死的。
“兰丫头……”薛湛毕竟是个才三岁多的小人儿，遇到什么坎儿的时候，还是习惯往亲近人的怀里面躲。
姜苍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只管搂抱着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柔声宽慰道：“湛儿别伤心，别人不相信你，奴婢相信你。你是最勤奋乖巧也最聪明伶俐的那个了。”
薛湛本来竭力隐忍着，可在听到她这么说以后，眼泪到底哗然落下了两滴。
“我不明白，乔先生为什么会这么不喜欢我？”他抬起头来，满脸无辜。
姜苍兰想了想，拉他进去，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她与他在软塌上并肩坐下，才轻声道：“若是奴婢猜想得没错，这个乔先生很可疑，就仿若是跟谁串通好了来故意整你呢？”
“今日的迹象，又像是要离间你同世子爷父子之间的感情……”她又喃喃地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薛湛豁然站起了身，怒不可遏地道。
“嘘！”姜苍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重新让他坐了下来，正色地说道：“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而已，兴许是咱们误解了他也说不定。”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先生是很有问题。”薛湛不以为然地道，“他从来没有夸赞过我一句，当着爹爹的面又故意数落我，让我难堪。他肯定是不怀好意！”
姜苍兰思量了一会儿，才道：“要我看，你明日就去老夫人那儿，将这件事情对她说道说道，兴许她老人家能够帮得上忙呢？”
薛湛如获救星般地双目放光，用力地点点头。
他相信，老夫人这么疼他，一定不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的。
“来，让奴婢看看。”姜苍兰爱怜地拉过他的手，见他的手上又凭空多了几道红杠，整只右手都是肿胀的了，心疼地抹了抹眼角。
这先生打人不打左手，只管往右手上招呼，这不是明摆着阻碍他写好字吗？
“今天再涂抹点药膏，明日就能消退下去些。”姜苍兰说道，“毕竟明日还得写一千个大字呢。”
“不，我不要涂药膏。”不想，薛湛斩钉截铁地说道，剑眉中透着一股凛然，“明日我要让祖母亲眼看一看，我是如何被乔先生打手心的，她老人家若是果真心疼我也就替我作主了。”
想不到薛湛会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身上的疼也不管不顾了。
可姜苍兰却依旧不忍心，“可是……”
“就这样说定了。”薛湛把小手一挥，坚定地说道，“今天这药膏不用抹了。”
不得不说，薛湛有时候还挺有主见的。
姜苍兰不得不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