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墨国嘉禹十八年,七月初九。
沿途都是平庸朴素的房屋,看惯了这里的景致,还以为这就是淳义的风格,没想到,走到纳兰家的门前,才感受到,天壤之别可以只是一墙之隔。
就好像,一马平川之地,突起高楼之感。
身边是陈凡若的两位亲信,一个是礼数周到的周华,一个是话多但是重情义的吕豪。
“咚咚咚。”周华先上去敲门,吕豪则在一旁和筠琦闲聊。
“听说纳兰家的老爷夫人,不好说话,你待会可别惹了他们。
不过和纳兰家相比,亓家才真是让人头疼。”吕豪所言,来之前,陈凡若已经再三叮嘱过了。
筠琦虽不知为何他们都这么说,然而,这也是她必须谨慎的原因之一。
“怎么,觉得我罩不住你们两个?”虽然是一句玩笑话,不过到底是语气轻了,吕豪只笑对无言。
门,忽然打开。那仆人看了看:“什么人?”
周华将令牌亮出,严厉道:“我等是淳义州府衙之人,奉命前来调查。”
都是便衣行事,遂只能依靠牌子来辨认。索性这仆人也不是没有眼力,又因为最近自家大小姐、二小姐的事情,自然还是能猜到他们前来的用意。
遂让开了一条路:“诸位请,小的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家仆和勤快,一边叫来其他的人前来带路,一边是又马不停蹄的去通知。
“公子,你觉得此事还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么?”吕豪直爽,心中又疑惑就会问出来,而不是憋屈的藏着掖着。
筠琦一开始是没有多虑他此话中的含义,遂摇摇头,但继而深入思量,方察觉:“值得?何谓不值得?你觉得是我判断失误,妄送一条性命值得,还是性命如蝼蚁,本就不值得细细推敲?”
筠琦的一脸的正然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此时此刻,只觉得这个人真不简单,能想到这步田地。
然而,这还是一个开端,接下来,才是正戏。
“老爷,夫人,这就是官差三位。”第一个见到的那个下人,已经在纳兰夫妇面前站着。
这气派,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难怪,韶华的一个小小计谋,甚至都不足以称之阴谋的推波助澜,竟顺利的通过。
大家,就是注重这种东西,比如脸面、荣誉,和鬼神、算命之事。
“见过纳兰老爷、夫人。”三个人都算是客客气气的行礼,而眼神,也不忘时刻的关注这些人的神情。
也许是因为先见过了韶华,总觉得这眉眼间,的确很像她的爹娘,以至于觉得慈眉善目。
“三位还需要调查什么,老夫会尽力配合。”这纳兰老爷也真是通情达理,只怕是无奈之举,迫不得已罢了。
筠琦最先站了出去,拱手:“请问,您相信的大女儿没有害死您的小女儿么?”筠琦的这一句,真真是惊吓了所有人。
没有人这样问过,也没有想过这样问。
两个都是女儿,若说是信,则显得对小女不公,反之亦然。
纳兰老爷果真是猜出了,只是故作不解:“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外来的,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存在更疼大女儿,不喜小女儿的现象。
不了解,你们是否会存在包庇的情况。
何况你们还要求了我们大人宽限了几日的时间,我怎知不是用来销毁证据的?
是,我不能平白诬陷,可你也必须明白,我们是执法公正之人,绝不徇私舞弊。”
几句话之间,就表达了诸多的意思。按照老谋深算的个性,纳兰老爷自然很快就能发现,这是筠琦故意在套话,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改了。
“两个女儿都是我和夫人心爱的孩子,我们怎么会一碗水端不平?
可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的两个女儿。老夫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女儿!”
纳兰的话,无可挑剔,因此筠琦只得作罢。
后来又询问了一些别的,和韶华所言并无冲突。
“好了,我就问这些,差不多了,走吧。”筠琦来得匆匆,走的也急。
纳兰家的人尚不知如何恭送,筠琦就已经出了这门。
两位随从立刻跟上,有些难懂:“公子,你问了这么些问题,能知道什么?不还是我们一样的消息?”
无非就是他们小时候的关系,查武和他们的关系,冯尧的为人之类。
然而筠琦却表示这些她暂时不会解释,也用不着和他们解释。
“走吧,我还要去亓家呢。”一说要去亓家,他们两个就显得不那么情愿了。
亓家的人,都有些傲气,所以总是不那么待见别人。
而不是谁都喜欢努力的讨好别人,拿自己的热脸贴个冷屁股。
于是乎,行程因为这句话,暂时停止:“公子,亓家未必欢迎我们。
如果我们以,死者是亓家的少夫人为由,他们会说,这是少夫人的事情,如果有罪也是她一个人的,与亓家无关,还不能擅闯他们亓家。”
总之,吕豪的表情,那叫一个悲痛欲绝,显然,是受过他们家的苦。
可筠琦并不在意,这必是得到的消息,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半途而废了?这不太符合她现在的行事风格:“亓家的门,我去敲,如果你们进不去,就在外面等我。
如果我有危险,得,记得给我收尸啊!”
一句话又逗笑了他们二人,虽然是傲气了些,可不至于杀人的,这王法还在的。
“公子这话说的,哪能啊!”一边是筠琦的戏谑,一边是不得不遵从的命令,玩笑归玩笑,还是必须执行的。
正在玩笑之际,身边有个人撞了自己一下,筠琦吃痛蹙眉看去,这一看,心中惶然。
一身的白色,银色的发带和腰带,发钗是个月牙儿的形状,而那脸,嫩的可爱。“延月?”
轻轻的唤了一声,记忆中,这是她。
可那个擦肩而过的人,并没有回头,就这么和她错过了。
错过的时候,风将她的味道散来,熟悉,熟悉的觉得好笑。
延月是去年认识的姑娘,认识就一天,却情谊深厚了。那一日之中,还有更大的乌龙,然而更让人的心痛的事情,还是不想起的好。
今年,还能看见她,可是说明她的病好了?和自己一样摆脱了痛苦?
“延月?”不仅是她,身边又跑来了第二个人,喊着延月的名字。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筠琦却非常的不喜欢。
不喜欢的程度,不亚于见过了仇敌,分外的眼红。
墨青长衫,飘飘之下,流云风采,眉黛剑星,深眸难明。
隔了一年,难为这个男的还记得延月的名字和长相,难为他没有忘的一干二净。“你是不是看见了延月,她去哪里了?”
他那焦急的口音,如不是去年就看见了他的薄情,还真是相信了他。
“是,我看见了,那又怎样?”筠琦不禁冷了脸过去,一甩长发,就此打算别过,不想,这个薄情郎就是不愿意让开。
对于筠琦的回答,听起来并不满意。
“那又怎样?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不是你的妻子!就算她答应了你,你们不还是没有成亲?
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毁了你,也绝不会让你再去伤害延月,绝对不。”
不知是否就要动手,还是身后的两个人眼疾手快,揽在了前面:“公子,这个人是谁?需要我们帮你教训他么?”
衙门的人,身手肯定不会差,不过大街上打起来,还是在所难免会伤到别人。
出于考虑,筠琦摇摇头:“算了,他就是个情场失意的人。
还有莫衣,我告诉你,是你自己没有守护好她给你的情感,她将自己托付于我,那是我们的缘分,与你何干?”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走回了莫衣的面前怒视对方,使得莫衣一时间怯了一分,不是因为畏惧,只是恍惚了片刻,想起了当初的延月,何尝不是敢爱敢恨?
“那也是因为你!”莫衣甚至不记得当初是如何抛下延月的事实,只记得与筠琦的相遇令他多么的难堪。
一手怒不可遏的伸了过去,直接扼住她的咽喉,再稍微用点力,筠琦只怕真的就身首异处了。
正在这瞬间,所有人都惊住的片刻,另一只手,一掌劈开了他们两个,将筠琦救回怀中。
筠琦一直看着这个把自己救出火坑的人,实在是养眼,而那双动情的眼睛,更是令人难以遗忘。
眉眼使了个眼色,筠琦和对方互相会意。
“咳咳……大哥哥,他,欺负我!”
某个瞬间,虽是追逐反反复复女儿得知本是女儿身,可亲耳听见这么甜腻腻的女儿音,从筠琦口中传来,这真是不知如何形容了。
尤其是莫衣,就像是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欺负一个女人,你这算什么本事!”
欺负女人,多情总是恨,晚比无情恼。
筠琦若不是为了期待对方目瞪口呆的蠢样,怎么会这般撒娇?女人,女人怎么了,关键的时候,最容易让男人如痴如醉。
而莫衣,则被对方的话,完全震惊,呆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