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顺遂。
上一世他死之前对自己的祝愿也是这一句。
兜兜转转,还是这样。
周昭抑制住心底的情绪,轻轻地点头。
天空之中,星河流转。
穹宇之下,双人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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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宇文化被吊在了城楼之上。
他面色已然苍白,整个人如同一条死鱼一般,在太阳之下经受曝晒。
当宇文儒的军队出现在城下之时。
他干涩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是有期待的。
他知道,如果被吊在这里是三弟,父皇定会不遗余力,下令全军攻城,绝不藏私。
可是,自己呢?
宇文化回忆着,自己自幼陪在父皇身边,读书、习武都是尽了全力做到最好。
在父皇生病之时,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时时守在身边,熬药、喂食,没有一事不是亲力亲为。
如今,二弟惨死,自己被俘。
可能……父皇也会为了他们二人攻城吧?
他嘴唇颤抖着,抬头望着天空中刺眼的亮光。
“父皇……”
他的声音沙哑,细若游丝。
宇文潇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宇文儒的大军。
“宇文儒!”
他高声喊着:“你仔细看清这城楼之上吊着的人是谁!”
宇文儒仍旧是骑马站在一片大军之中,他抬头望着城墙之上的那抹身影,眼皮飞快地眨了眨。
他的身边,是休养几日之后重新上阵的宇文杰。
“大哥!”
他反应过来,大声叫喊。
转而扭过头看着宇文儒,脸色焦急:“父皇,大哥被吊在上面!我们攻城吧!”
“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军队,还拼不过他们!”
宇文杰拽着缰绳,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这模样,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冲过去的准备。
宇文儒却迟迟没有回应。
“父皇!”
宇文杰急迫地望着他,恨不得自己下令。
“别闹!”
宇文儒冷声呵斥,“你可知若是大军攻城,就算攻下来,我们也会伤亡惨重!到那时,随便哪一个诸侯都能将咱们灭了!”
“那就让他们那么折磨大哥吗?”
宇文杰咽了咽口水,担忧地望着城楼之上的宇文化。
自小到大,大哥永远是那个最宠他的。
甚至,每次自己犯了错怕父皇责罚,都是大哥替他顶的罪。
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如今大哥这样,自己却只能站在下面,无能为力……
“宇文潇!你以为你这样,朕就会屈服于你?!”
“你将朕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俘!朕与你,此等血债不共戴天!”
这话……
宇文潇冷笑着,低垂着眸看向离自己不远、悬在空中的宇文化,“你听见了吗?他这话,是对你说的。”
是啊,这话是跟他的。
无非是想让宇文化体谅他的难处。
宇文化喉结艰涩地滚动,面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出意料。
今日又是一场不痛不痒的战争。
宇文潇在下面冲锋,周昭站在城楼智商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想看看那日救下宇文化性命的人还会不会出现。
直至下面的战斗结束,那人也没出现。
今日夜间。
宇文潇正坐在营帐之中低头研究如今的战况,就有士兵进来通报。
“陛下,宇文化请求见您一面。”
一旁的周昭将水壶放在一边,“他见陛下做什么?”
“他没有说,只是一直说着要请见陛下。”
宇文潇眯眼看着沙盘,“带他进来。”
宇文化在外面吊了一天,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如纸。
宇文潇命人拿了水给他。
他一股脑儿全部灌进去,抬手猛地擦了一把嘴角。
他的眼神中透着某种偏执,盯着宇文潇,两条腿先后跪下。
即便虚弱,他依旧挺直脊背。
“陛下,臣宇文化……愿为陛下平定江山赴汤蹈火!”
话音落下,他猛地伏身,额头紧贴地面。
一旁的周昭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愿意,将功折罪。”
可以想象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也能想到,他满怀欣喜地看着宇文儒登上皇位,自己也成为皇子……
如今却跪在昨日的仇敌面前俯首称臣。
周昭不禁回想起上一世的宇文化,他在战场之上总是冲在最前面,是宇文儒手下的一员大将。
最终死在了周昭的枪下。
宇文潇似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你要朕如何相信你?”
“毕竟,每一次都是你冲在前面与朕拼战。”
跪于地上的宇文化沉默一会儿,突然起身抽出身后士兵的刀。
唰!
一声。
长刀出鞘。
周昭眼神一凛,极快地抽出挂在身后的一把剑,护在宇文潇的面前。
那士兵也是猛地回过神,上前一步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昭儿。”
宇文潇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
只见宇文化将刀横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咬牙猛地一划。
鲜红的血直浸透了中衣,一滴一滴流在地上,洇开来。
“陛下……我在此歃血为盟。”
他眼底氤氲着近乎于病态的偏执。
“请陛下相信我……”
信他?
宇文潇抬手招呼士兵,“把他的手铐脚镣解开。”
.
“陛下,就这样放他走?”
周昭还是有些不放心,凭心来说,宇文化是一个有野心有实力的人,放他出去,不亚于放虎归山。
宇文潇拽着被子往上弄了弄,拍着她的背:“不用担心,放他回去,不过是让他们狗咬狗,哪有什么信不信,各取所需罢了。”
“嗯。”
周昭应了一声,翻身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另一边,宇文化已经趁着夜色悄悄溜进了宇文儒的军营之中。
他目标明确,直奔戚染的营帐而去。
此时的戚染已经入睡,当宇文化站在他床前的时候,一股血腥味儿直接窜进他的鼻尖。
他皱着眉,猛地抬头。
黑夜之中,两人视线装在一起。
“大皇子!”
他不禁叫了一声。
宇文化见他醒过来,喘着气坐在他床边,脸上还不断流着虚汗,“戚大人……可否帮我?”
他掀起眼皮,一点点抬起头,眼神清澈,像是在虔诚地祈求:“我真的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