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杰见他如此淡定的模样,心中本就郁结的气更是揉成一团。
“大哥……”
他望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宇文化,嗓音沙哑,“你为何要投诚?!”
“父皇死于他们刀下!我们准备了如此之久,为何要投诚!”
“你是在质问我吗?”
宇文化低头看着他,狭长的眉眼透着不容反驳的威压,语气冰冷。
宇文杰握着剑柄的手突然一颤,大哥怎么突然这样?
突然这样对他说话?
宇文化一个转身,宽阔的背影对着他。
见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厉声道:
“你问我为何投诚。
好……
那我且问你——”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余光之下宇文化的衣角上。
“若是继续战争,我们结局如何?就这段时日的战争,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再问你!”
宇文化突然加重语气。
“父亲这自封的皇位,究竟是荣耀,还是烫手的山芋?!
是你我二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吗?!”
“你倒是同我说说,若是我们继续父亲的对抗皇室之路,除了全军被歼灭!还有何种出路!”
他的话太过于尖锐。
震得宇文杰一时反应不过来。
啪!
剑落地的声音。
宇文杰默了良久,脸色失魂落魄,才问,“那……父亲的仇……”
“就不报吗……”
听着他这话,宇文化气血顿时翻涌,大跨步走至桌案之后,转过身,一手按在桌案之上。
他眼神阴鸷,压抑着胸中的怒火,沉声问他:“你……你眼里只有父亲,你还记得你有个二哥吗?!”
一字一句,犹如钟敲落入他的耳中。
宇文杰也一下愣住了。
二哥?
他好像从未关注过这个哥哥……
在他的印象中,宇文锋是他们三兄弟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也和他的关系不好。
又是庶子,又是第二子……
“呵~”
宇文化看他这反应,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宇文杰,你听着,老二的仇我会报!你最好小心着点!
往日里,你在父亲的庇佑之下活的恣意畅快,从今日起,你仍旧是三少爷,做好你的少爷,别给我添乱!”
“大哥……”
宇文杰瞳孔猛地一震,抬头,视线撞进他幽深的眸子。
“来人,带三少爷下去养伤!”
.
西城之中。
周昭照常在校场之中巡逻。
一圈巡逻完之后,走到偏僻处,原本打算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刚坐下,就听见身后的林中传来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心下疑惑,怎么还有人在林中练功?
她起身走到旁边,望着眼前的森林。
枯黄或是红色的树叶随风飘落,形成一道自然的屏障。
风停下,周昭才看清林中舞剑的人。
云裳一身黑色劲装,身姿如蝶一般在林中穿梭飞舞。
剑身的银光在在阳光之下闪闪。
周昭轻笑一声,这孩子,总是偷偷用功。
就在她迈步准备过去打声招呼的时候,云裳的动作停下,她的身侧走出来一人。
周昭蓦地挺住动作。
是裴轩。
她看见裴轩手里也拿着一把剑,站在她身前,低头轻声指导着她,必要时举起剑给她指导。
裴轩身形极好,站在云裳身边,比她高了许多。
周昭愣了愣,才低头无声一笑。
裴轩这个平时冷若冰霜的人,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
赵无极立在不远处的树上,垂眸看着孤身立在校场之中的周昭。
纤薄的嘴唇微抿,眼睫敛下。
见周昭转身离开,他才转过身,脚尖轻点,纵身跃走了。
树叶簌簌飘落,身影消失在林间。
正教授云裳的裴轩动作一顿。
“怎么了?裴大人?”
云裳见他停下动作,问他。
裴轩转过头看她,眼底沁了笑意,“无事。”
“继续练剑。”
周昭离开之后,回了营帐。
她将压在箱底的大楚天下图拿出来铺在了地上。
那图直把半个营帐铺满了。
周昭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枝条,在苏州圈了一个圈。
视线落在南越之地,眼眸一闪,也在那里点了两下。
如今,苏州已经收入囊中。
宇文化不可能和自己正面对抗,只能暂时归顺。
暂且不管他以后的发展,宇文化还是有可用之处。
比如……
周昭眼底闪过亮光,枝条指向西边。
蜀地……
既然蜀地刚开始便是要归顺宇文儒,那便让宇文化将蜀地解决。
蜀地诸侯软弱,不废吹灰之力,且蜀地兵少,他就算收服也不会有多少兵力增加。
地图之上,蜀地北边是鹤州。
鹤州地势浑然天成,比起苏州要难攻许多。
周昭眯眼,想着上一世……
鹤州诸侯徐乘虚之子徐天莱,一个双十年纪的世子。
他不甘受到家族束缚,偏偏跑出来闯事业,误打误撞与自己相遇……
徐天莱此人,对父亲的反叛坚决反对,十分支持大楚一统天下……
周昭回想着,若是他这条轨迹没有出错,如今,应是他与家中之人闹脾气刚刚出走——
鹤州也暂且不用担心。
倒是在长安城东北方向的燕州。
是个不小的威胁。
上一世她凯旋之时,燕州也不过是打下了一半的土地。
燕州诸侯王东亭用军不比自己差,身边还有一个天才军师——时玉。
时玉是天下百年难得一见天降才子,不仅容貌冠绝天下,才华更是如夜明珠一般,璀璨发光。
就连司马怜一手创立的麒麟阁,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联想到司马怜,周昭攥着枝条的手指一紧。
是啊,已经很久没有司马怜的消息了。
她派出去寻找的人皆无所获,长安城中传来的消息也是他还未回去。
“娘娘……”
外面传来陈承宣的声音。
周昭抬眸,转身走到桌案之后坐下,“进来。”
陈承宣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
那男子面色苍白,身体瘦弱,眼底的青黑聚成了一团,看的出来,应当是营养不良。
“这是……?”
“娘娘,属下巡城之时,在西城周围的林中看到了他。”
陈承宣顿了顿,“此人正是当初我们攻城之时,被水浸泡的器械的制作者,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