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带着府中的护卫陪着林羽去了那条街上。
街上已经围了许多人,熙熙攘攘的,东一句西一句。
“诶,我可是听说这秦朗作为户部侍郎,贪墨数额巨大!”
“这算什么,当官的,哪个能不贪?”
“不对啊,我之前还听说,秦大人是个好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你就不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真说起来,这秦朗如今也算的上是皇亲国戚,多多少少也得弄点啊。”
……
林羽坐在马车里,听着百姓们口中的秦朗,更是哽咽着,泪珠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车夫朝里面说:“夫人,前面堵着的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
“我下去!”
林羽说着就掀开了马车帘子,不等小厮把踩凳弄下来,直接蹦了下来。
只见她挤进人群,直奔着街道的中间。
甫一冲到最前面,看着被官兵押着的秦朗,一下就忍不住了。
“老爷!”
她喊了一声,直扑到了秦朗的怀里。
秦朗猛地甩开官兵的束缚,一把接住她,“你——你怎么来了?”
“老爷突然被抓走,我怎么能再安心坐在府中!”
一时间,场面混乱。
林氏也连忙下了马车,带着护卫走过去,以免那不长眼的官兵误伤了林羽。
再说丞相府。
苏蔚正站在司马怜的书房之中与他对峙。
他还是穿着今日早朝的官服,怒目圆睁地看着悠闲坐于贵妃塌上的司马怜。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陛下将掌管长安城中之事的权力交于老夫手中,你却越权抓办朝廷重臣!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陛下?!”
司马怜一手撑着脑袋,动作闲适,好笑地看着他,“苏令君是觉得,陛下在时,我便把陛下放在眼里过?”
“还是说,之前的我,眼里是有王法的?”
这一句话,竟是把苏蔚的脸憋得胀红,他抬手指着司马怜,食指不停颤抖,“你!你实在不可理喻!”
“秦朗作为朝廷重臣,这些年的功绩朝中上下皆有目共睹!你如此抓了他,就不怕被百姓的口水唾沫淹死?!”
司马怜只觉得苏蔚在自己眼前,就像是个煮熟了跳脚的青蛙,他狭长的眼眸勾着自嘲的笑意,“苏令君是觉得,我司马怜会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他抬手勾着自己散落在颊边的碎发,眼眸微眯,“苏令君不若去好好想想怎么保全秦朗,毕竟,官员贪墨,可是大罪。”
他语调轻缓,一脸的不在意。
“哼!”
苏蔚转身挥袖,“那便看看你我谁能赢!”
就在苏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司马怜的声音幽幽传来,“苏令君,见你方才话里话外都是陛下,莲生不若送您一个消息,陛下在南越中了蛊毒,也不知道如今醒了没有。”
“你!”
苏蔚猛地转身,瞳孔一震,一时间,气息没有倒腾过来,身子不住往后退,还没跨过门槛的脚被绊倒,身子向后仰。
若不是门口的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下坠的身体,他的后脑勺就会直挺挺磕在青石的地板上。
扶是扶住了,苏蔚还是昏了过去。
“这——”
小厮抬头看向司马怜。
“送他回府,告诉郭右,迅速把人押入大牢,若是有人阻拦,一并押进去。”
“是。”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满长安城都传遍了,尚书令苏蔚是竖着进的丞相府,最后是横着出来的。
还有那原本被拦在半路的秦朗,竟是郭右带士兵过来把人直接拖走。
一时间,长安城中流传着司马怜权同陛下的风声。
更有甚者,还说司马怜如今只差自立为帝了。
夜间。
林羽没有回秦府。
秦朗贪墨,府邸已经被封了。
她跟着林氏回了镇北侯府。
镇北侯府书房之内——
自周晟离开,书房已经闲置了很久,每日都有固定的人打扫。
林氏坐在书案之前,纤细的手指捏着笔杆,一旁的烛光跳跃在她的脸上。
林羽则是站在一旁磨墨。
“姐姐。”
林羽出声,“现在给昭儿写信,最快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最快两日,如今昭儿的军队在燕州,就在长安的北面,不时很远。”
林羽点着头,她的眼角还泛着红,一日之间,她整个人好像憔悴了许多。
林氏放下笔,捏着纸张,靠近吹了几口,抬眸看她,“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秦朗在狱中也得担心你。”
“我晓得。”
林氏招来府中的护卫,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拉着林羽往外走,“今晚你和我睡吧。”
在林氏看来,林羽虽然是个庶女,可自己的父亲当时忙于政事,对她们姐妹二人其实都不怎么关心。
林羽的姨娘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是个有学识的淑女,教出来的林羽性格虽怯懦了些,也是个极为有礼的。
林羽嫁给秦朗之后,秦朗受父亲提携,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即便两人至今没有一儿半女,秦朗也从来没有起过纳妾或是养外室的心思。
若是秦朗真出了什么事,林氏还真想不出林羽该怎么办……
.
燕州。
赵无极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阿克力的腿伤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就是不宜走动。
自知晓时玉在前方的城中之后,军营里,周云弘加强了对于士兵的锻炼。
如今天气严寒,又开始飘雪。
不过一夜的时间,地上的雪已经积到了人膝盖那么厚。
这种极端天气之下,攻城更是成了完全不可能的事。
也是这天,周昭收到了林氏的来信。
房屋之中,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发出哔嘣的声音。
“娘娘,城中传来消息,说苏尚书卧病在床。”
裴轩汇报的很委婉。
这句话中,包含了好几层意思。
陛下留下的掌权的人卧病在床,大权旁落司马怜手中,长安城如今就是司马怜手中的玩物。
秦朗无端被陷害,就是他的手笔。
更要紧的是——他们行军的粮草一只是由苏蔚经手,如今他卧病了,军队……
“唉。”
周昭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叹了口气,眼睫微颤,“我们如今,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司马怜面前,就像是一个妄图蹦哒两下的小娃。
他一眼就能看破你的动机,一下就能抓住你的弱点。
就像这几月,他能轻描淡写的将乾儿的手臂断了,也能心安理得地走到她的军营里,帮她一把。
如今也能转头回去,对着自己的尾巴,一刀切断。
“裴轩。”
周昭捏着信件,声音低低的,“军中的粮草还能维持几日?”
“五日。”
周昭垂着眸,眼底无波无澜,“那、过两日,我们回长安。”
隔了好一会儿,裴轩才抬手应答,“是。”
裴轩走出房中好久,周昭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
她慢慢闭上了眸子。
周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靠着圆桌小憩的模样。
他身上批了厚厚的大氅,原本来找周昭是为了看母亲新来的书信。
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空了半拍。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长姐了。
院子外扫出了一条可以走路的道路,其他地方还是厚厚的积雪。
积雪反射日光,亮白的光从窗户透射进来,洒在周昭的身上。
大而宽厚的白色大氅披在周昭的身上,过于不合适,她的身形过于娇小。
周乾轻手轻脚地走近几步,仔细看着她。
他记得,长姐出嫁那日,她的脸上还留着婴儿肥,如今,两颊已经微微凹陷。
这样闭上眼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孱弱。
他最终还是伸手把周昭身上的大氅往上提了提,走了出去。
还不忘告诉门外的士兵,不要进去打扰她歇息。
他从周昭的院子出来,一路去了裴轩的院子。
“世子。”
裴轩见他进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周乾“嗯”了一声,坐在一边,脸色疑惑,“裴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是娘娘同世子说了什么?”
在裴轩眼里,周乾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活得和他们一样。
“没有,我进去的时候,长姐靠在桌上睡着了,我没有打扰她。”
他抿了抿唇,眼皮敛着,“裴大人但说无妨,没什么碍事的。”
听着裴轩说完今日里长安城中发生的事情,周乾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渐渐攥紧。
又是司马怜。
她现在拿秦朗开刀,下一次,又会是谁。
“世子不必过于忧心,过两日,我们便回去了。”
周乾咬着牙,“嗯。”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把司马怜手刃,不过总有一日,他会提着刀把司马怜解决。
两日之后,周昭班师回朝,阿克力带领做自己的部众返回北寒。
长安城的信件也送到了远在南越的宇文潇手中。
这几天之内,宇文潇已经拦截了林祈派过来的几批杀手。
如黎远所说,林祈应该是到了需要他提供血液的时候,这才迫不及待地派出杀手。
他们如今,已经领兵到了西双城城下。
营帐之中,宇文潇看着长安城中来的信件,眉心紧紧凝着。
“陛下……”
陈承宣站在一旁,见他脸色沉着,心中不由一颤。
莫不是前方战事出了什么问题?
宇文潇抬手捏了捏眉心,把信件随手递给他,“你看看。”
陈承宣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眼中的震惊越扩越大。
司马怜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一旁的董邢和谢纾凌也凑过来看。
“司马怜是不是疯了?!”
谢纾凌一下就炸了,“陛下,这还能忍?”
他现在动的秦朗,一是皇帝这一派的人,二是和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这件事让他办成了,接下来岂不是要骑到陛下的头上动土?!
“陛下,等我们回到长安城,直接把他罢官!”
董邢撞了撞他的胳膊,咳了两声,示意他收敛点。
毕竟在陛下面前,还是要懂点儿礼数的。
谢纾凌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苏尚书也被气得卧病在床,可臣记得——军中的粮草是苏尚书负责的,若是他——”
陈承宣沉着脸色,一脸忧心。
若是苏尚书都倒下了,朝中更是没有人敢明面上站在司马怜的对面。
平日里跟在苏尚书身后的官员见他如此更是不敢站出来和司马怜的正面相抗。
“昭儿她——”
话说到一半,宇文潇的眉眼一暗,手掌瞬间覆上胸口。
就在方才,他突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绞痛。
“陛下?”
立在一边始终没有开口的沈听雪骤然向前走近几步,站在他的身前,“陛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宇文潇心下觉得奇怪。
那疼痛只停留了一会儿,现在又感受不到了。
“无事。”
他摆了摆手,调整好呼吸,抬眸看向陈承宣,“昭儿——唔——噗——”
这次他更是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陛下!”
四人异口同声。
那一口血直直喷在了正前方的陈承宣身上。
宇文潇而嘴唇瞬间被染红。
沈听雪连忙蹲下身子,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摸着脉搏。
“沈医师,可是有什么问题?”
陈承宣脸色焦急地看着沈听雪,“怎么又吐血了?”
“陛下这情况……”
沈听雪顿了顿继续道,“陛下的脉搏没有任何异常,应该是——”
“是什么?”
董邢是个急性子,见沈听雪说话慢悠悠的,早就急得不行了。
沈听雪抬眸看了眼宇文潇,收回手指,站起身。
宇文潇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沈医师但说无妨。”
“是。”
沈听雪弯腰行礼,“在下猜测,陛下吐血,是身体中的蛊在作祟。”
“至于这蛊威慑么作祟,应该是陛下刚刚想到了皇后娘娘……”
“这和皇后有何关系?”
宇文潇脸色一凝,又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
“陛下,您还是暂时别想皇后娘娘了。”
沈听雪连忙开口。
这话一出,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这话说的,未免太过于奇葩。
陛下和皇后本就是夫妻,闲下来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想一想?
宇文潇接过谢纾凌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声音有些沙哑,“这事怎么回事?”
沈听雪愣了愣,回答道,“陛下,在下猜测,这蛊应该是情蛊。”
“情蛊?”
宇文潇的眼尾挑着,杀气瞬间溢了出来,“那个女的给朕下的情蛊?”
沈听雪眯着眼睛,“目前观察,应该是。”
宇文潇半眯着眼眸,“沈医师既然知道了这蛊是什么,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他的声音透着冷气,眼底杀意翻腾。
沈听雪沉默了一会儿,“暂时没有,自古以来,情蛊是最难解的。”
情蛊难解,大多数的情蛊在世上更是无解。
宇文潇猛然捏着手边的茶杯,手下的力度加大,茶杯瞬间裂开数道缝隙。
“黎湘湘呢?”
他低沉着声音,动作悠悠地站起身。
董邢立马回道,“陛下,她目前在南越的狱中。”
“带朕过去。”
沈听雪不由出声劝阻,“陛下,您目前还需要她的血——”
“朕知道。”
宇文潇抬脚向外走去,谢纾凌几人连忙跟在后面。
狱中——
黎湘湘被吊在一个木架之上,脸色苍白,头垂在一边,整个身子都呈下坠的姿态。
宇文潇进来之后,董邢直接拿起旁边的一桶盐水泼了她全身
“噗——”
黎湘湘摇晃着脑袋,瞬间醒了过来。
视线有些模糊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哼~”
她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周公子?呵~”
“大胆!”
谢纾凌现在看她一眼就恼火,“竟然对陛下不敬!”
“呵!对他不敬?”
“你们当初抢我绣球的时候也之时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物件!”
说起这事,谢纾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女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当初那绣球到底是扔的还是我们抢的?难道不是你扔到了陛下的方向?!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的,怎么能这么不——”
“谢纾凌。”
“要脸”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宇文潇喊了一声。
董邢又默默走到他身边,摸了摸鼻子,小声提醒,“都说了在陛下面前不能这么放肆。”
谢纾凌缩了缩脖子,有些怂地抬头看了眼宇文潇,“记住了记住了。”
他觉得可能是当初和陛下在黎府的时候,陛下那阵子隐姓埋名,对他过于宽容,导致他这个身份的观念一直都没调整过来。
一旁的宇文潇已经走到了黎湘湘面前。
只听到一声抽剑的嗡鸣,下一秒,剑锋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黎湘湘一下瞪大了双眼,脖颈的冰凉切切实实传遍全身,下巴忍不住颤抖起来。
宇文潇抬眸,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入她的眸底,“黎小姐,你应该明白,谋害皇帝,是什么罪名。”
陈承宣适时地补充:“诛九族。”
黎湘湘面色惊恐地咽了一口口水,逞强地说着,“怎么?如今我黎府中的人不都在陛下的控制之中了么?”
“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得倒是轻巧。”宇文潇将刀逼近了她的脖颈一寸,瞬间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脖颈的痛意传来,黎湘湘皱紧了眉头。
“那不如朕现在便把你杀了?”
“你不敢!”
黎湘湘忽然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