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武将多半直率,丰璧也不介意带着陶泰来去看看自己刚领回来的儿子。他其实也是在心里暗自盘算着,铭儿是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孩子,定能得到陶泰来的欣赏。这样一来,以后陶泰来兴许就可以帮衬一下铭儿。丰璧一面和陶泰来说着话,一面带着他前往后院寻找铭儿。然而还没等俩人进入后院,一丫鬟便上气不接下气,发髻都有些散乱的,急冲冲迎面跑来。
丰璧远远看着丫鬟,一下就冷下脸来,等着丫鬟来到近前,语带不悦地说道:“你看看你,这是成何体统,平时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得如此慌慌张张乱跑!”
面对王爷的冷面,丫鬟心里十分踌躇,只好低着头,吓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纠结着一张脸,然后半天才终于猛地一抬头,憋出一句:“王爷,不好啦!你快去看看吧,小世子落水了!”
“什么!”丰璧顿时也慌了手脚,眉头紧锁,还没有等丫鬟把话说完,便一下就往后院池塘冲奔而去。此时丰璧的耳边,一下没了旁的什么声音,脑海中只不断盘旋着“铭儿落水了”这几个大字。看着这种状况,陶泰来心里也是一紧,也急急忙忙追赶上丰璧的脚步。
俩人穿过抄手游廊,也无意欣赏假山流水的花园,只是一路飞奔,来到了后院池塘。后院池塘是个很荒芜的地方,经常是了无人烟,只除了有个被派去打扫的人外,根本没什么人会去。并且据说晚上时常会传出女鬼凄厉的哭声,便更是吓到众人不愿走近它了。而此时,水面很平静,除了偶有微风轻抚过水面时,它会泛起阵阵涟漪。除此之外,一片宁静,安静得不由惹得人心里发憷。
“该死的。”来到池塘却并没有看见铭儿的身影,着急的丰璧还以为铭儿已经沉入了水底,心底慌乱不已,而眉间都挤出了个“川”字来。他顾不得其他,猛地钻入水中,潜入水里去寻找铭儿。
陶泰来本来是想着帮忙,要跟着丰璧一起跳进水里,去寻找铭儿的。此时正好急急忙忙追赶上俩人的丫鬟看到他要往下跳,连忙出声阻止:“大爷,大爷,不要跳!王爷呢?”
陶泰来不悦转身,瞪大两只眼睛,看着丫鬟:“你拦着我是要干嘛!王爷已经下水去救小世子了。”
“哎呀,都怪我,我没有说清楚。”丫鬟懊恼地一拍脑袋,跺跺脚,然后急冲冲向着水面吼道,“王爷,你快上来,小世子早就已经被救起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妃那里呢!太医也已经去了。”
听到这话,还在水里的丰璧一下浮到水面,露出个头来,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赶忙游上岸来,经过丫鬟时,他狠狠地朝丫鬟一甩袖子:“等本王回来,看本王不好好治理治理你!”
丰璧顾不得身上的湿润,即便是很不舒服,在没有看见铭儿之前,心里也总是不安,但是此时他也恢复了一些理智。这次铭儿落水很奇怪,疑点很多。平时荒凉的去处,今日铭儿怎么会跑到哪里去了?铭儿又一向乖巧,根本不可能乱跑的。那么,会是某个政敌干的好事吗?还是自己家里的下人以为铭儿这个世子,只不过是个空头衔就任意欺负他?还是……丰璧越想心里越是乱,一会儿想着该好好整理一下下人了,一下又觉得会不会是后湖厉鬼作怪,要不要请道士来上府作法。
等俩人急急忙忙赶到老太妃的住处,还没有等进入正院里,便闻着有声声惊心的哀嚎传出来。丰璧面色一紧,还以为铭儿抢救不及时,已经是快撑不住了。便又加紧脚下的步伐,快步走进房间。丰璧转过绣花屏风,只见小小的铭儿面色惨白地安静躺在大床上,虚弱地就像下一秒就要远离自己。床边,大夫一面把着他的脉象,一面不断抚着自己的长胡。
老太子妃坐在床头,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低着头,不时地抬手,用着手中的手帕擦拭一个劲儿的往外流的泪水。白梓默安安分分地立在老太妃的身后,只是眼睛红了一圈,面色惨白得都能和床上的铭儿有的一比,看起来有几分快要晕厥的样子。她倔强地咬紧没有血色的唇,直愣愣的紧盯着躺在床上被大夫诊治的铭儿。而丰璧的妹妹丰姝则是站在大夫后面,把绣帕整个地捂住脸,恸哭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王府家有人去世了呢。
丰璧把房间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心底暗暗有些错愕和警惕,他原本以为哭的最响的是梓默,谁知道竟然是自己的妹妹,丰姝。他知道这个时候梓默最是心慌意乱,也就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揽过梓默的肩,轻轻拍了拍。梓默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呆呆看着铭儿。丰璧只好轻轻叹口气,知道要重新获得梓默的认可,还任重而道远。
“丰姝,你给我闭嘴,你以为铭儿是怎么了吗?像这样子哭,成什么样子!”丰璧很不高兴地斜睨丰姝一眼,逼得丰姝把刚冒出的眼泪都逼了回去,然后又转身温和地向大夫问道,“太医,请问铭儿他没有什么事情吧?”
听到丰璧询问铭儿的情况,梓默重要有了反应,她眼中带着满满的希冀,望向太医。
太医又摸摸自己的胡须,站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听到太医的叹气声,丰璧不由肌肉一紧,梓默也是眼底也泛起泪光。太医走到桌子边:“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小世子本身之前就身子骨弱,这次又寒气入体,便是伤了些根基。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静养,做些温润的药膳来给世子补身体。我呢,也开一副药,每隔三个时辰吃一次,然后连吃三天。”说着也就在桌上早准备好的纸上写下药方,递给站立一旁的丫鬟。
丫鬟恭敬地将药方递给丰璧,丰璧拿起仔细浏览了一边,轻轻点点头,递回给丫鬟,又吩咐她带着太医下去领赏。太医背着自己的药箱,微微鞠躬,便跟着丫鬟退了下去。
目送着太医离去,丰璧才又回转身来,冷着脸,看着众人。看着哥哥冷峻的样子,站在远处的丰姝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一副努力想把自己掩藏起来的样子。
“我儿啊,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啊?”听到铭儿没什么大碍后,也松了一口气的老太妃,此时才注意到丰璧浑身湿透,才刚放下的心就又提起来了。丰璧不紧不慢地宽慰着老太妃,告诉他只是丫鬟没有说清楚,自己又过于担心,误以为铭儿还在水里,便下了水去救铭儿。老太妃责怪地看了丰璧一眼,嗔怪他都忘记还有下人可以帮忙了。丰璧连忙称是,然后便被老太妃赶去换了衣服。
换过衣服再回来的丰璧让大家都离开房间,免得惊扰到铭儿休息。又让老太妃也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其余一众便随着丰璧来到正厅。
丰璧正襟危坐在正位上,一脸的高深莫测。他左手撑着下颌,右手随意地敲打着椅子扶手,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下面,随意站在一旁的梓默是不想理会他,只想着弄清楚铭儿是怎么掉入冰冷的湖水中的,而有些心虚的丰姝更是大气不敢吭一声,只是努力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而并不知道这一家子形式的陶泰来也是缄口不语,虽然是武将,但是他可是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并不会鲁莽行事。
“你们倒是说说看,为什么铭儿会到荒凉的后湖去,又为什么会掉进去?”丰璧虽然语速平缓,但是语气却是冰冷刺骨,让人不禁后牙发酸,心底打颤。
大多下人是并不知道情况的,他们低着头,悄悄相互望了望,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将事情讲述清楚,然而,并没有人敢贸贸然站出来。丰姝的贴身丫鬟虽然知道整个情况,但是她知道如果她说了的话,以后怕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丰姝,我记得今天是你去接铭儿来老太妃这里的吧?”丰璧眼神犀利地盯着丰姝,丰姝紧张地手心不断冒出冷汗,“你知道为什么铭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王兄,我今天突然想起有事,就没有去接铭儿,谁知道铭儿是不是自己乱跑,然后一不小心就摔进湖里去了的啊!”丰姝垂死挣扎地狡辩到,还满脸不屑地撇撇嘴,却不知道自己紧张地不断蹂躏自己的手帕的行为已经落入了丰璧的眼里。
“你说的是真的吗?”丰璧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王妹死不认错的样子,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让今早赶马车的人来问话。”
丰姝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上后脑勺,冷汗浸湿了后背,她已然忘记了,马车夫可是自己王兄的人。
屋外阳光正好,暖暖地照着大地,树木似是披上耀眼的光,显得格外油亮,站在树梢上的鸟儿们叽叽喳喳,一派欢乐和谐的场景。然而屋内由着树荫的遮蔽,显得有些阴凉,此时,空气像是凝固,气氛压抑而沉重。
“禀告王爷,小人早上赶着马车随着郡主去接小世子,而郡主这次把自己家的小公子也带来了。于是中途不知道为什么,小世子和郡主的小公子起了冲突,然后郡主家的小公子便把将小世子推入到湖里了。”马车夫恭敬地跪伏在大厅中央,言简意赅地向丰璧叙述完早上的整个情况,而丰璧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白,已经气到没有任何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