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瑜将视线从詹采月身上收回,看向慕容晴时,眼中有着愧疚,还有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
二人相望,是别人所看不懂的交流;这无声的交流,令赵子欣身子一僵,嘴角扯着一个冷笑。
终于,沈天瑜起身,走到詹采月三步开外;声音依旧温润,却是没有了当初的缠绵之意。
“大嫂想来是记错了,当初我们连亲都未成,以何来孩子一说?若说有孩子,想来应该是大哥的才对吧?”
平静的话,温润却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詹采月却是猛的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沈天瑜“天瑜!你在说什么?当初我们可是在庙堂私定了终身的!你我虽未有亲朋作证,却有天地为证;当初你满心欢喜的告诉我,说我有了身孕;可是后来你又告诉我,我中了毒,这孩子怕是保不住;我一切都听你的,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泪水汹涌而出,詹采月激动的拉着沈天瑜的手,眼中是满满的伤心。“你就算是变心了,也不该如此诽谤我与大哥;这些年来大哥是对我照顾有加,可我们却是本份的很,绝无越矩之事!”
沈天瑜想要抽手,却是被她紧紧的拉住;当他看到她眼中的伤心时,面上的镇定被打破。
慕容晴揉着眉头,她现在头疼的很,莫名的疼,这种疼不知道是从何而起;她现在只想休息,只想要好好的休息。
詹采月的指责,将沈天瑜推向了无情无义;见沈天瑜只是站在那里并不言语时,慕容晴只得起身走到老夫人跟前。
朝老夫人和沈夫人福了一礼,慕容晴这才抬眼看向老夫人,认真的说道“离京三月,一路上与夫君数次经历生离死别,所幸晴儿不负老夫人所望,将夫君所中之毒尽数去除;至于什么赵家娘子还是李家娘子的,晴儿不想多说什么;晴儿只能说,清者自清,若晴儿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沈家之事,夫君不会为了感激晴儿而瞒下。”
说罢,慕容晴又是福了一礼“方才回了趟慕容府,此时晴儿无心再谈他事,还请老夫人恕罪,晴儿先回墨荷院休息。”
言下之意也就是,我慕容晴没做对不起沈家之事,我也不亏欠沈家的,你没必要这么摆脸色给我看;还有就是,至于那詹采月想怎么闹,我也没心思去理,我现在头疼着。毕竟我大哥现在是‘死’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心中气也不是,喜也不是;一想到沈天瑜身上的毒已然全解,面色已是好上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沈天瑜痊愈,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有什么比沈天瑜的康复来和重要?
再说这慕容晴,若她真是与那赵欣有什么苟且之事,以沈天瑜的性子,必然不会因为感激而这般的护着;以沈天瑜的做事态度来看,必然直接给了他二人机会,不可能这般放在府中,还任由赵欣来登堂入室羞辱沈家。
如此想了一通,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慕容晴上前;慕容晴垂着眼,走到老夫人跟前,任由老夫人拉了她的手,老夫人那模样倒是不胜唏嘘。“哎,人老了,总是担忧着儿孙的;待得我与你母亲去了,晴儿便是这一家祖母,那时就能明白我的这份苦心了。”
说这话时,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詹采月,见慕容晴面色虽白,却不失大家主母的度量和沉稳时,心中又是满意;拍着慕容晴的手,老夫人继续说道。
“慕容府办丧事那时,你与天瑜没回京,老爷便替你们去了。”说罢,叹了口气“哎,逝者已逝,你……你也别想太多……”
“谢老夫人关怀,大哥为国捐躯,晴儿为他骄傲。”心里头苦苦的,就像是一把莲心丢进了嘴里,这份苦涩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中。
没有多余的心思再看他人作戏,慕容晴福了一礼“晴儿先回墨荷院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叮嘱着早早守在一旁的翠儿多加照顾着少夫人;慕容晴走到沈天瑜跟前,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还是那句话,晴儿相信夫君。”
说罢,朝赵子欣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慕容晴这一走,翠儿和碧儿自是立马跟上;赵子欣一把提了剑,伤势要跟上;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语气甚是不满“赵公子既来便是客,以往是沈府招待不周,错当明珠当鱼目,如今赵公子……”
“既然老夫人都这般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那养生院我住的倒是习惯,就不劳人相带了。”直接打断了老夫人的话,赵子欣自带一副孤傲。也不看老夫人那气的发青的脸,抬步就要走出去。
赵子欣这一脚迈出,沈天瑜这才醒悟过来,忙要将赵子欣挡下;却在这时詹采月紧紧将他拉住,下一瞬,双手便环上他的腰身,抬起泪眼,甚是委屈的喊了一声“天瑜……”
这一声喊,自是缠绵而多情,又带着指责和不甘;沈天瑜这一眼看进那满是泪水的眸子时,身子就似被人给点了穴一般,一时间也忘了追出去。
眼见着二人这模样,老夫人更是气的不行;沈夫人轻叹了一声,忙轻声安慰着老夫人;沈天奇看着詹采月抱着沈天瑜委屈而泣的模样时,眼中伤痛一闪而过。
就在詹采月挡下沈天瑜这会儿,在那往墨荷院的小道上,赵子欣将慕容晴给拦了下来“慕容晴,你可看到了?他的心中没有你!不管你为他做了什么,不管你为他如何的付出,詹采月在他心中的份量都胜过你!哪怕詹采月曾经那般的背叛他!”
说这话时,赵子欣眼中闪着一种光芒,那种光芒集灼热与狂妄为一体,就似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欲将面前的慕容晴给照的清清透透。
赵子欣这话,慕容晴只是静静的听着;而此时清羽和碧儿、翠儿自觉的退了些距离,把起了风。
翠儿和碧儿虽说不愿赵子欣这般接近慕容晴,却也无可奈何;首先,她们打不过赵子欣;其次,今日这事不能让人见着了。否则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来。所以,她们不能让动静闹大。
赵子欣就这么灼热的看着慕容晴,那份神情似笃定慕容晴会伤心,会难过。更会不顾一切的离开。
赵子欣笃定慕容晴会难过,可是他所看到的却是慕容晴那淡然的表情,这份淡然中,带着一丝嘲讽,同时带着一丝的冷寒;慕容晴的这种表情,赵子欣实在是太过熟悉;或者说,他实在是太过害怕。
因为上一次她用这种表情看着他时,便说出了那么一句“我死了之后,麻烦把我的尸体给烧了,不然我死了也觉得肮脏!”
就是那么一句话,直将他一身的欲望给浇灭。
此时再见着慕容晴这神情时,赵子欣的心下意识的就是一抽;接着,伴着‘啪’的一声,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不是没见着她动手,只是,他在她的这副神情之下,不想挡,也不想躲。
这一巴掌打下,慕容晴面上的依旧不变,轻启着唇,说出的话就如此时这透着寒意的气候。
“落崖,进城,与他二人相遇,都是你设计的!”
这是一个肯定句,不带一丝的质疑,更多的,是冷静的指控。
“单单是为这个,我不会打你!”冷冷一笑,慕容晴此时更恨不得杀了他“这一巴掌,是提醒你,若是再敢做出伤害天瑜之事,再敢派人刺杀于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见赵子欣目光一闪,慕容晴再不多言,抬步错开他往前继续走着“你若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派杀手对付天瑜,哪怕倾尽我所有,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以前的她,没这个本事对他说这样的话;如今的她,说这话,不是狂妄,而是她有本钱。
慕容晴一走,翠儿和碧儿急忙跟了上去;直到三人走远,赵子欣这才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清羽一惊,见着赵子欣唇色发黑时,心中惊骇不已——少夫人居然……对主子下毒?!
这是超脱了清羽的认知范围,在清羽的认知里,慕容晴是善良的,是心软的;而就在方才,为了警告主子,她居然毫不犹豫的借着那一巴掌给主子下了毒!
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四肢无力的赵子欣往养生院飞去。
慕容晴这才回到墨荷院,一个人就飞扑而来;被对方抱了个满怀,慕容晴的头便更疼了“师姐,轻点儿,我经不起你这般冲撞。”
“嘿……嘿嘿……”贝宁挠了挠头,笑容中难得的带着有几分腼腆“晴儿,对不住啊,师姐不是有意的。”
慕容晴知道,贝宁这是在对方才林中之事道歉;轻叹一口气,视线有些飘忽的看着贝宁,就连声音也似那风一般的飘渺难以捕捉“晴儿着实没想到,师姐竟是对大……义兄有情。”
“哎呀……我这不是……”
“楚黄!你让开!”
清羽的话,伴着两剑相击的声音,打断了贝宁的话;贝宁好奇的看着院中打得厉害的二人,一双大眼眨啊眨啊的“咦,那小子怎么来了?”
这话音方落,就见屋子里一道黑影瞬间冲了出来,却是朝着那楚黄而去。
被那冲出来的黑影给吓了一跳,一转眼,那人就和清羽一道斗着楚黄;这头黑影一出,那头的清羽方向也飞来一道黑影。
如此下来,一人斗一人,倒也不显人多欺负人少之说。
只是,方才那黑影是谁?为何从她院中冲出来的人却是在帮着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