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深夜,赵子欣离开之后,慕容晴披着披风,慢慢走着。才一出院子,一名面生的黑衣人就飘然立于跟前“夜深露重,大小姐请回房休息。”
“大哥可是回来了?”倾随口问着,步伐却是不减的往南院而去;黑衣人微微一顿,不敢拦,只得跟在一旁“将军未曾归来,大小姐请回房休息……”
“我有事寻嫂子,今夜便在嫂子那儿睡下了,晚些大哥回来你便与他说一声,说我在公主嫂子那儿睡下了。”摆了摆了,示意不要跟来;黑衣人微一犹豫,倒也没有跟着;待得暗中的人退下,慕容晴这才晃晃幽幽的往前走着。
李世琛的本事也不小,能把大哥留在府上这么久都没回来,看来李世琛今日也是在舍命陪君子。
越走越偏,若非这几日拉着贝宁和莲儿逛园子熟了路,她这会儿怕是会迷了方向。
终于,停在那荒凉的院前;秋风瑟瑟,似伴着一丝呜咽;深呼口气,拿出怀中用绢帕悟着了夜明珠,照出亮光,忆着大哥的步伐,一点一点,小心的往里走着。
当书房的门被打开时,恍惚间眉心一疼;垫着脚尖一点点的进去,寻着书柜细细的看着,当看到角落那光洁的一点时,心头一动,抬手一按……
没有动静……
再按……依旧平静……
思绪着沈天瑜之前教她开暗柜的方法,仔细的看着柜子的纹路,一点点的观察着,最后按着那一点,试着朝左转了一圈……
开了……
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书柜之后,是一间暗室;暗室四面都是药柜,淡淡的药香透着一抹熟悉的味道。
闭着眼,寻着这抹味道在如此多的药柜着嗅着……对,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越来越浓郁……
哗啦一声,一个柜阁打开,当那一片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时,慕容晴眼中闪过了然,似在说着‘果然如此’;却又有些寒意,似在说着‘真想不到!’
什么也没动,退出暗室,从怀中拿出一包灰粉,细细的撒在脚尖经过的地方,直到确认不会被发现行迹,这才关上书房,绕着院子,往贝宁的房间而去。
屋子里还有着暗暗的灯火,慕容晴就这么走了进去;贝宁还没睡下,正在灯下绣着什么;也真是难为她了,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如今为了大哥居然能忍下性子来摆弄绣品,虽说绣的歪歪扭扭,可好歹也是只鸭子……哦不,好歹也是个鸳鸯的形儿不是么?
见着慕容晴来时,贝宁忙放下手中的绣品,将她拉着坐下“你说你要来,等你许久,怎么这么晚?”
“在院中坐了会儿。”浅笑回着话,见贝宁欲言又止时,倒了杯热水,捧在手中“师姐有话直言便好,何时学的这般吞吞吐吐的?”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到底憋不住话,被慕容晴这么一激,贝宁眉头立马就裹了。
起来;一把拉了她的手,掀起了袖子“这是赵子欣弄的?”
手臂上的印记还是几天前的,虽说消退了,却还有着浅浅的痕迹;想到这,她只觉得手臂之处那个牙痕太过刺目,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赵子欣说,要让他帮忙,得给他些甜头;她知道他不会对她怎样,因为那日在崖底,他宁愿伤着自个儿,也不愿伤她半分;如今她或许有孕在身,再加上她的态度很明显,赵子欣就是再混蛋,也不会强了她。
可是,他确实没让她好过,手臂上被他咬出了血,她知道,他恨不得吃她的肉,喝他的血,可当他真的将这小臂咬出血时,他自个儿却是心疼的连眼神都乱了。
呵,她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么的无情,利用孩子来胁迫赵子欣,利用他的感情来让他不得不妥协;说什么让他照顾孩子,那根本就是个幌子!孩子给他,那大哥还不刨了她的坟不让她安生?
啊呸……还不一定会死呢,怎么这两日总想这么些不吉利的?到底是李世琛的法子好,赵子荣撤了,呵呵……不对,不是撤了,是调转了方向,将矛头对向了七十二地煞。
李世琛的本事大,却依旧是在着太子的身份,许多的事儿都施展不开来;想想,若是太子的大本事被人给知晓了,那么她这后盾也就没了!到时,她的退路岂不就断了?
一想起那日的情节,慕容晴心里头的愧疚就是一阵强过一阵;一遍遍的在镜中演绎着那眼神,那眉梢,直到李世琛点头说“嗯,不错,确实像一个想爱不能爱的模样”时,她才下定决心,拉着赵子欣演了一场让他打消念头的戏。
借着大哥新婚来与她同房?亏得这兄弟二人想的出来!赵子荣,她是没有一丝感觉,反正不认识,顶多是一个要杀她的人;可是,因为赵子欣,她不能,一再的去伤害。
赵子欣,她欠他已经太多,不能再让他陷入这场她与沈天瑜之间的较量;在得到医圣的一个药方时,她脑中便在想着一个可行之法;魔琴所针对的是情,那诅咒,是因情生,因情灭;如果,将紫儿曾服用的药给赵子欣服下,那么,他就不用死了,是不是?
“最近京城都传开了,说是沈天瑜四处给那旧爱寻着什么宝贝,就等着将宝贝寻回来好与那旧爱成亲。”见慕容晴神色平静,意识却不知飘了何处时,真是急的不行“晴儿,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巴不得将对方宠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现在这么……”
“怎么现在这么顾自的为所欲为是么?”轻声一笑,轻拍着贝宁的手,声音中有着安抚人的魔力“晴儿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天瑜也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他要做的,与我要做的如今已经不是同一条路,或者,总有一天,我与他,会为对峙的局面。”
“哎……”幽幽的叹了口气,贝宁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她面露疲惫之时,只得拉着她走到床前“不说了,不说了,睡吧。”
嗯,睡吧。
褪了衣衫与贝宁并躺在床上,慕容晴只觉得心里微微的发凉。
废弃的院落,成堆的浅醉微梦,浅醉微梦,可是连西域皇室都用的紧张的药物,大哥居然堆放了那般的多。
如果没猜错,那些不是他买来的,是他自己配的吧?
呵,真是没想到,大哥居然也是有一个配药的好手艺;更没想到的是,居然将药用到了她的身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的药引?在凉州重逢之时便布下了吧?那次给大哥上药,无意间看到他背上的残缺胎记开始,那药味就已经或深或浅的留存在体内;这个身体可真是奇怪的很,能抗毒,却对这无毒的药没有一点抵御,而那浅醉微梦,当真是让她的心从深处慢慢安逸沉醉。
有时候她不得不想,是这身体出了问题?还是医圣所给的药有着问题?
大哥,那胎记,你真是无意让我见着的么?为何晴儿觉得,你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一点点的剥开这些奇怪的事情,在这些幻象之后,你给我的,到底是怎样的事实?
第二日,当慕容晴从贝宁房中出来时,对上一双温辘辘的眸子;眸中氤氲的光彩,就似这还未散去的雾气,令人一瞬间的晃神。
“慕容晴,你让我好找!”
一句话,人就似翩飞的蝶儿一般落于她身旁,不顾贝宁那一脸的纠结,就这么拉着慕容晴的手往东院走着。
看着赵子欣微带苍白的面色,眼下带着一片青影,慕容晴心中说着:快了,赵子欣,给我些日子,我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了……欠你的,还不了了……只能让你忘了我,过你该过的日子……
东院中,桌上摆着一个小盅,赵子欣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慕容晴,这是我熬了一个晚上的,你试试,看看喜欢吗?”
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学着拿着菜刀杀鸡,第一次将那些臭臭的内脏、肠子什么的从这鸡肚子里掏出来丢了;第一次守着炉着炖着一晚上的汤。
她怀孕了,心里事却多;他现在走不进她的心,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慢慢的靠近她。
慕容晴的心,在他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子汤送到嘴边时,莫名的就抽疼的;这种疼,不似对于沈天瑜的那种剜心剥肺的感觉;这种疼,含着歉意,带着愧疚,更多的,是难以承受。
孤傲的赵子欣,居然为了她,放下那份孤傲,放下那份高高在上的冷清,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居然为她……洗手做羹汤……可是这份情,她承受不起……
见她闭着眼避开,赵子欣的心瞬间就沉了,举着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失落“这个味道不喜欢吗?可能……可能我做的不好……我再去做……”
不是她不接受他做的,是她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他再做……
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院子,落寞的身影看的慕容晴心中微颤;握着拳头,不住的告诉自己,欺骗他已经够了,不能再这么给他无尽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