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好墨,李世鸿却未走开;而是立于她右侧,看着她提笔写着药方。
随着她一笔一划的落下,李世鸿那双清寒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待她落笔之时,似随意的开口“皇嫂非但功夫了得,甚至连字也写的甚是潇洒;果然与普通女儿家不同,一笔一划刚柔并济,却又随行洒脱,皇兄能娶得皇嫂,倒真是福气!”
“福气么?或许在他看来,未必。”浅笑着将药方交于李世鸿,慕容晴抬眼看向这甚大,却又十分清冷的寝宫“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美好!”
幽幽说完,慕容晴转眼看向李世鸿“你这身子慢慢调理倒也是能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虽说你我相处甚少,可我性子光明磊落,你也算是知晓的;你的事,我并未于你皇兄提过,所以你也不必特意深夜前来,若是被人见着,于你于我均是不好!”
“皇嫂言而有信,皇弟着实钦佩;只是如今这偏殿被人是一层又一层的看护着,若皇弟不在深夜前来,还真是难以得到皇嫂的药方了!”淡淡说着,李世鸿一抱拳“时辰也不早了,皇嫂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书随时都能看,这夜也深了,可别凉了身子。”
“多谢关心!不送!”
李世鸿就那么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出了殿门,一个黑衣人立马上前引着他融入黑夜;这头李世鸿刚走,李世琛就从偏门走了进来“到底是什么事非得瞒着我不可?”
“当知晓的,你总会知晓,何必急于一时?”淡淡的回着话,将那盏仅剩的烛火端到桌案,就着墨再次提笔写着信。
李世琛无奈的看着她静书不语,看着她将书页宽的信纸对折撕成三指宽,纸条上书写的内容也不过寥寥数字;看着她将写好的纸条折好放在一旁,直到她落了笔,这才认命的将桌上那些标了号的纸条收进袋子里。
“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说着话,转身正准备往外走;迈步之时,将一个轻巧的东西踢开,垂眼一看,是一个墨色的香囊。
“七色锦紫苏,你不是说已经掉了吗?”当李世琛将那散着光芒的锦紫苏托在掌心时,慕容晴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绕开桌岸,从他掌心将锦紫苏拿了过来“嗯,巧合之下又寻到了。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慕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计划若是告诉了我,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如今这般的神秘,让我想帮也帮不上忙!”
“你如今不正是在帮我吗?我想要的,你不遗余力;你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将锦紫苏放回香囊之中,直接佩戴于腰间。
锦紫苏在那夜便不知所踪,她只当是在那场混乱之中被马蹄践踏了,却没想到,这东西竟是在李世鸿手中!
李世鸿将这锦紫苏留下,也代表她放出的风声他已得到;既然李世鸿都来试探了,一切也就按她计划在进展着。
慕容晴的态度,令李世琛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晃动的烛光中,她这清减的面容竟显得异常的妖媚;就似一珠传说中的死亡花,引诱着人走向那不归路;这条道路血腥而又残忍,偏偏又让人止不住渴望的拼死前进。
若一路艰辛能换来最终的成功,他想,他不会放弃;可若是这条路还未走到尽头便倒下,他会不甘!他会疯狂!
“在你的计划里,到底是要我死?还是要我为你的傀儡?”良久的沉默之后,这句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有她的计划,而他也有他的计划;她的计划非但不会与他冲突,相反的,与他的计划配合起来十分的完美;可是,他却不认为这是她在一心相助!
她要做的,是毁了整个皇室,毁了所有她所恨之物!而她所恨,是否包换他李世琛?
李世琛再一次的失控,慕容晴难得送上一记轻笑“李世琛,你在激动什么?你不是想要那皇位吗?我在助你!我在助你成功的走上那位置!”
如今我都被你控制着,你让我坐上那位置,与你坐上那位置有何异?
这句话,李世琛没有问出来,在她那浅到不易查觉的笑容之中,转身离开。
慕容晴或许想不到,她的隐瞒,会给她和李世琛带来一生的羁绊,许久之后她总是在想,若她能安抚李世琛,让他的怀疑降到最低,是不是一切就会按父亲所安排的进行?可是,这世上,哪有那般多的假设?
终于,不再有人夜访,慕容晴转身进了暗室,看着那个许多天都不曾见过的容颜。
“子欣,上天为何这般的可恶?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来换取这些消息?既然你没有离开,为何不能活过来?”
只要在这偏殿,每夜都会与赵子欣相见;从之前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以至于昨夜没见着他,心里都觉得失落,总觉得空荡荡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赵子欣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说是梦,却又那么的真实;他会告诉她许多不曾知晓的事情,他会拉着她遍游名山大川;许多遥远的路程,也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带着她去了江南水乡,看了那碧水山涧,听了那泉水叮咚;他带着她回了碧水山庄,去了那独属于他的后山,应那莹山之间遥望星辰。
他习惯拉着她坐在草地之上,然后倾身贴在她腹部,笑的春暖花开,告诉她,儿子在喊他爹爹。
这是一种很诡异,很神奇的存在;连她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先是让侧妃去昭阳殿习规矩,可转眼这侧妃就受了惊吓,皇帝偏太子,太子宠极侧妃,这爱屋及乌,自然对太子侧妃也就是十分的偏袒;拨了宫人来伺候着不说,还派了侍卫在偏殿守着,以防侧妃再受惊吓。
如今皇后没了机会惩治慕容晴,自然是暗恼着勤悠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眼睛皇帝已经下了令了,还派人随时跟着慕容晴,皇后就是想下手也苦于没有机会。
皇后没有机会,慕容晴可不能让人干着急不是?这不,侧妃在偏殿呆的腻了,带着一群宫女浩浩荡荡的就往御花园去观景了!
要说这事儿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御花园;谁让侧妃总爱往那御花园闲逛呢?
“主子,天冷,您还是去亭里歇会儿,烤烤火吧。”桂枝如今已经是侧妃身旁的大宫女,其他的宫女、宫人做什么都得来询问桂枝;对于如今这地位,桂枝自然不会感念慕容晴,而是对皇帝越发的忠心。毕竟这机会是皇帝给的!
再者说,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你一个太子侧妃算什么?连太子都是战战兢兢的活在皇帝之下,你一个太子侧妃过的好不好,还不是皇帝一句话!
所以,此时桂枝很尽职的将慕容晴引到了一处亭子;亭中早就备好了炭火,茶水点心,瓜果之类的一应俱全,就等着正主儿往里一坐,再开一出好戏!
慕容晴一副不知样,点了点头,步子就朝那亭子而去;昨夜霍全来了消息,说是今日皇帝给她准备了一出好戏;所以她也没让桂枝为难,还不等桂桂开口,她就嘟哝着在偏殿呆烦了;这不,她一开口,桂枝就提议来御花园逛逛!
这桂枝对皇帝,那还真是忠心呢!
若问初雪何应景,冰凌红梅自相映。昨夜一场初雪,虽说没给苞梅争艳的机会,可那冰凌却是开的极好,再配上那一点点的冰渣,可真是美极的景致。
亭子不远处就是一片的冰凌花,慕容晴这才坐下,视线就扫了过去“方才一路走来,倒是没发现那还有冰凌花,许久没见着了,倒是可人的紧。”
一边说着,放下杯子就出了亭子;桂枝看着远处走来的人,眸光一闪,口中应道“主子慢着些,奴婢备些茶水过去。”
“嗯,不急,你慢慢来!”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慕容晴迈步直接朝那冰凌花而去。
冰凌花,宫中人也会叫其福寿草;顶冰而出,那金黄色的花儿一瓣瓣的开的极好,诱人的很;记得从医圣所给的医书上见过,冰凌花有着很大的药物价值,具有强心、利尿、镇静等功效,说起来,功效最大的,是对心脏!
只是,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都说是药三分毒,用在这冰凌花身上,却是一点也不假的!虽说冰凌花药物价值一等一,可是量一旦超过,或是混上别的药物,那可就是毒,甚者,那可是会取人性命!
这也是为何,桂枝会将她往此处引的原因!宫中之人只会赏花,又有几人对药理有研究?就算是了解,也只会知晓此花有益,可宫中御医众多,哪里有人敢私自采来胡乱配药?
是以,此花之毒,知晓者,便是寥寥无几;而皇帝,就是知晓者中的一员!
皇帝知晓冰凌花的毒性,而她整日捧着一本毒志在看着,皇帝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头再明白不过!
只是,今日她该让人命丧于这冰凌花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