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过世,云逸身为沈家子孙,自然得前去;只是慕容晴却在此刻狠心的直接拒绝。
“如今我身为皇后,云逸身为太子,如何能去沈府?”
丢下这么一句无情的话,慕容晴转身回了永宁宫。楚黄目光微闪回到御书房将方才情形与李世琛说了一遍,李世琛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下去吧!”
楚黄退出御书房,李世琛转首与云逸说道“云逸,若有人伤了母后,你当如何?”
“皇儿自当为母后讨得一个公道!”稚嫩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李世琛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今日你便随父皇去讨一个该讨的公道!”
秋风徐徐,暗室中却是无风无声;慕容晴提着笔,画中的人仰头看着天空,双手抱剑靠着大树,身上透出的邪异气息甚浓。
一副画作成,已是月上枝头;放下笔,看了看寒玉床上如同深睡的赵子欣,而后出了暗室。
“云逸还没回来?”
殿中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慕容晴眉头微微一裹;云逸三餐都与她共用,今日却是在御书房呆了一天,此时夜深了还未回来,莫不是李世琛又在耍什么花样?
慕容晴的怀疑很准确,此时李世琛正带着云逸在沈府的墨荷院;云逸将墨荷院来来回回的看了一个遍,最后仰头看向李世琛“父皇带儿臣到此不知何故?”
“你母后在这院中住了大半年。”幽幽的声音伴着秋夜的风,圆月照耀之下,院中摆设依旧如故,没有搬动一个盆栽,没有挪动一把椅子。
“曾经在这院中,有一个人伤害了你的母后,让她在这房中无助哭泣;许多的事都是在这院中发生的,而那个人,就是沈家的二少!”牵着云逸,李世琛将他带进了寝室,径直走到梳妆台,打开首饰盒“这个,你母后曾经一直戴着,因为她喜欢素雅。可是如今却被遗弃在此,你可知是为何?”
“儿臣不知!”看着李世琛手中的首饰,云逸直接摇了摇头,以他目前的年纪,确实没办法联想到那般多的事情。
李世琛要的不是云逸明白,要的是他的态度;将首饰丢回盒子里,李世琛认真的看着云逸“如果沈家二少告诉你,说他是你生父,说那灵堂中过世的沈老夫人是你的曾祖母,你当如何?”
“他伤害母后,便是母后的仇人;母亲的仇人,也就是儿臣的仇人!儿臣现在没能力让他付出代价,但是儿臣绝不会认贼作父!”
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出的话却是伤的门外的人体无完肤。
沈天瑜抬手的手黯然放下,艰难的抬着步子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扣门声响起,李世琛眸中一道冷笑闪过;他说过,就算慕容晴不给他机会,他也不会让沈天瑜有任何的机会!
沈老夫人下葬那一日,慕容晴早早的带着云逸出了宫,霍全驾车直奔下葬之处而去。
唢呐吹打之声由远而近,前头那人一身丧服披身,满脸的憔悴;眼中透着血丝。
直到下葬队伍离去,慕容晴这才带着云逸下了马车走到墓前。
“云逸,这是你曾祖母,是一个很好很慈善的老人。”
牵着云逸跪下,慕容晴重重的跪了个头。
云逸心里头还惦记着李世琛的话,可见着慕容晴行了礼,也跟着重重的磕了个头。
“娘亲,云逸听说过世的是沈家老夫人,为何会是我的曾祖母?”行了礼,云逸起身问着慕容晴。
慕容晴看着云逸,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未知的方向“云逸,娘亲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告诉你,娘亲自己都还困在那个记忆;但是云逸需记得每年都到此扫墓,给曾祖母磕一个头可好?”
慕容晴的声音飘忽而虚无,云逸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什么也不想,急忙点头应下“云逸每年都会来此给曾祖母上香磕头!”
“好,等母亲想明白了,再告诉云逸那些故事可好?”欣慰的看着小小的人儿,慕容晴牵着他转身之时,却是对上一双通红的眸子。
“晴儿……”
嘶哑的声音,疲惫的眸子,沈天瑜迈着沉重的步子上前。
“你是何人?霍全!还不保护母后!”云逸警戒的瞪着沈天瑜,小小的身子却是挡在慕容晴身前。
云逸的保护,沈天瑜看在眼中,既欣慰又苦涩;欣慰的是,李世琛将云逸教的很好,至少李世琛和云逸都是以慕容晴为主;苦涩的是,自己的儿子说着不会认贼作父,还将他视若豺狼。
霍全闪身而来,却不是拦沈天瑜,而是单膝跪在一旁“娘娘有事与这位公子相议,还请太子与属下在马车中等候娘娘。”
山风呜咽,犹如哀怨的女子在哭泣着她的怨恨。
脱下丧服的沈天瑜,此时身着黑色袍子,俊朗的面容上尽是疲惫;试探的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灵巧的闪开。
自嘲一笑,沈天瑜转身朝林中而去;慕容晴看了看掀开车帘看来的云逸,又看了看那个颓废的身影;想要狠心离开,心中一根弦却似被挣断,鬼使神差的跟着沈天瑜进了林子。
沈家的祖坟风水着实不错,依山傍水,鸟语花香。
看着临溪而立的人,慕容晴想上前,步子却是在几步之外停住“逝者已逝,你节哀顺变。”
曾经所爱,如今却是无话可说,这句实在算不上是安慰的安慰,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
沈天瑜转身,看着明明就在眼前,却如同隔着千山的人,眸中的痛意,深深的将她灼伤。
“晴儿,你能带着云逸来送祖母最后一程,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求你,不要说出无情的话,就算是骗我也好,至少在这一刻,让我自欺欺人可好?
心中在祈祷,希望她能承认;可惜,她听不到他的乞求,在他迈步靠近时,后退着退开“不管怎么说,我曾经喊过一声‘祖母’;带云逸来,与你无关;看你很疲惫,还是早些回府休息的好。”
说罢,还不待他开口,转身便往外走。
沈天瑜的双手在他转身之时将她抱住,就似怕她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抱着,双手在发着颤,声音颤抖到令人心疼。
“晴儿,不要走!至少现在……不要走……”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过错?又会错过多少的奇遇?
人的一生之中,要背负多少的情?要有多少的债才能走完这一生?
寒玉床上,那个闭目深睡的人没有夜里的笑颜,只有无尽的寒冷;寒玉床旁,慕容晴静静的站着,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午时时宫之后,她便一直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寒玉床上的赵子欣,脑子里却想着沈天瑜那憔悴的容颜。
自欺欺人的何止是沈天瑜?她慕容晴又如何不是自欺欺人?
“晴儿,你爱的人是我,可是你为何非得逼迫自己沉浸在那份内疚的情之中?我可以等你,可是我怕我等不了你;我能等你一辈子,可是我怕我会比你死的早,我更怕你比我先走;祖母明明是好好的,却就这么没了;如果哪天我走了,却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死也不会瞑目……”
“晴儿,如果你恨我,你可以惩罚我;但是我求求你,求求你换个法子可好?我宁愿你将我抽皮剥筋,至少那样我是死在你手里;如今的你将我拒绝于你的生活之外,我看不到你,你的一切,我都只能费尽心机的避开李世琛的人悄悄得知。”
“你每日寅时必会醒,醒了总会去暗室看看赵子欣。”
“你这些日子吃不下东西,因为身子受了寒,既然受了寒,就不要再每日的守在那寒玉床前;生了云逸之后,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调理好的,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你说赵子欣在你心里,我不在乎;他用性命在你心中留下他该有的份量,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再看着我,只要你能再给我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晴儿,我会等你,一辈子的等待,至死的等待;我沈天瑜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只有你慕容晴一个妻子。所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沈天瑜的一字一句在脑中不断的回荡,他深情的话,他自责的眼神,他后悔的话语,他深情的眸子。
忘得了吗?如何忘得了?曾经的爱,曾经的伤,那些所有的一切,如何是想忘就能忘的?
每当想起沈天瑜的一切,她就逼着自己走进暗室,看着赵子欣,不断的提醒着自己,那些不愿回忆的过去。
“子欣,对不起,我忘不了……我忘不了……”
拉着他冰凉的手,慕容晴躺在他身旁,花了一年的时间来习惯寒玉床的寒气,却让她身子再也调理不回来。
用着这样自残的方式来提醒着那些过去,她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忘不了,曾经的刻骨铭心,曾经的痛彻心扉,那些美好,那些记忆如何是说忘就能忘的?
躺在寒玉床上,身旁的人没有温度,心里也逐渐的平静。
三年了,她花了三年的时间试图忘记沈天瑜,可是,事实证明,自以为的忘记却是在今日一见之后越加的猖獗的回忆。那些记忆如洪荒猛兽一般朝她袭来,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子欣,我好累……”
好累,是的,心里好累……真的好累……作茧自缚,自欺欺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还要哑巴多久?”
李世琛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暴跳如雷,她居然昏倒在寒玉床上!她居然睡在寒玉床上!她是不要命了吗?她就是要这样作贱自己来惩罚他吗?
他不过是告诉沈天瑜,不要再继续待下去;可结果呢,结果她自己倒是出宫去见他了!
他们说了什么?为何她会昏倒在寒玉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