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宁若初坐在马车之中,素云与雪草坐在她的身边。
马车一深一浅的向前行去。
天色越来越暗,原本也不过是午时的天气,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的阴了下来,就好像是夏日的大暴雨来临之时的样子一样。
宁若初挑开了车帘,再向外面望了去,却见萧瑟平公主送她的十几个侍卫,正警惕的跟在她的马车两旁。
素云也看了一眼外面,说道:“这位萧瑟平公主,原来的时候,我对她没有一点儿的好感,她总是爱缠着我家主子,现在看来,她竟有这样的情义,在咱们去往危月庵的途中,送来了十几个的侍卫,当真是雪中送炭啊。”
素云感叹了起来。
宁若初接话:“有些人,你看她平素里张牙舞爪的,格外的张扬,但是,在她的内心之中,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而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害起人来的时候,却恨不得吃了肉,喝了血才罢手。”
“这个世道啊,就是这样,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萧瑟平公主,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依着马车的栏杆,宁若初说出来了这样的一段话。
素云点头,想来,对于宁若初所说的这一席话,她也是认同的。
“我记得,很早以前,主子好像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人不可貌相,那些对你关心过渡的人,不见得就是好人。”素云也说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将掩盖着马车的布帘给吹了起来,冷风灌入到了马车之内,一阵冰冷扑面而来。
宁若初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风,想扫一下这扑面而来的寒气。
“怎么好好的就起风了?”雪草忙将吹来的帘子给盖了下来。
宁若初接话:“起风了也不过是正常现象罢了,冬日多北风,我们这一路往北,去往危月庵,怕是要吃一点儿的苦头了。”
宁若初浅语了起来,十二年前,也是冬日,她与外公外婆一路北上,回乡下老家,那一路风雪,行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几经生死,终于是回到了乡下老家,现如今,这样的风雪,她怕是又要经历一次了。
“小姐,外面下雪了。”素云挑开了车帘,看了一会儿,对宁若初说了起来。
“雪?”宁若初挑开了帘子,也看了起来。
果然,大片的飞雪,渐然的落了下来,似是有越下越大之势,不一会儿的功夫,路上的地面都有一种泛白了的感觉了。
“小姐,下了这么大的雪,怕是要不了半天,路上便会积上雪了,我们还走吗?”素云问起了宁若初。
宁若初思索了一下,回答而道:“别说是雪了,就算是下冰雹,我们也得走啊,必竟,我此次去往危月庵,那可是领了圣命的。”
宁若初也是无奈。圣命不可违,此前,她因为身上有伤,己经在京城拖上了一些时日了,天岩帝特意的下了圣旨,让她尽快的离开京城。所以,她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小哥,我们走这半天的路程,离开京城有多远了?”宁若初挑开了帘子,问起了随行的侍卫。
其中那个为首的高大侍卫接话说道:“宁小姐,此处离京城,不过有三十里左右……照这样的速度走,我们到达危月庵,怕是得需要五六天的路程,眼前,风雪如此之大,看来,还得再拖上几天才是啊。”
的确,风雪是越下越大了,既然己经出了城门,那便再也没有回去的意思了。
“才三十里……”宁若初默念着。
“小姐,风雪如此之大,再行下去,马儿和人都受不了,不如,我们找一处地方,搭起帐篷,燃起篝火,暂避一时,待风雪小一点儿了,再赶路也不迟啊。”素云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对宁若初提起了建议。
她说的是事实,这般大的风雪,莫说是人了,就算是马儿,也得休整一下才是。
宁若初点头,她说道:“好,找个避风的地方,暂且停留一下吧……”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间不远处的一处山谷之中,突然间的响起了一阵悠扬的萧音,那声音,犹如是从天边传来一样,轻盈,自然,夹杂着几分动人的自由,声音时高时低,抑扬顿挫,一听便知是行家里手气奏。
宁若初不禁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这儿地处偏僻,又有这般大的风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能有这样闲云一般的心情,竟能吹出来这样轻松自如的曲子。
罢了,有人奏,那就听,管他奏曲之人又是谁呢?
侍卫们呵斥了马车停了下来,他们找来了稍干一点儿的树枝,燃起了篝火,依着一处矮谷的断墙,用随身携带的稻草,搭上了两处可以躲避风雪的小草屋。
“宁小姐,这雪越下越大了,看来,就算是过了一晚,我们也不能北上了。这三百里的路,难行的很啊。”为首的那个叫作关五子侍卫,对着宁若初说了起来。
宁若初看着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也是无可奈何。她想走,可是却走不动,总不能知会老天爷一声,叫他不要再下雪了?
“要不,就在这儿多休息两天吧,待雪止了以后,我们再出发。”宁若初只得做出来了这样的决定。
关五子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吩咐手下的兄弟们多捡一些干的树枝回来,然后,趁着雪还未下大之时,打上一些的野味,以供我们这十几个人这几天食用。”
关五子的安排,也是极为周全的。
原本,算起来离危月庵的路程,也不过五六天而己,宁若初并未让府上备下太多的东西。
萧瑟公主一心好意,给宁若初送来了这十几个的侍卫,这个个的都是身强大汉,吃起来东西,那可绝对是不含糊的,就宁若初她们带的那点儿东西,肯定是不够吃的。
关五子安排来了人,捡了好大一堆的树枝,素云和雪草将树枝燃着,取来了随身而带着的铁锅,将雪水化开,煮了好大一锅的温水,以供众人饮用。
宁若初将身上厚重的衣服除去,换上了简单的衣裙,想要去帮一下素云和雪草。
雪草慌张的阻止:“小姐,这点儿活,我们干就行了,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您尽管去草棚子里面坐着就是了。”
“我也曾做过粗活,不妨事儿的,这十几个人的热水,若是让你们烧下来,那不也得累坏了?”宁若初不由分说,她将自己的衣袖挽起,将一捧又一捧的白雪,放到了铁锅之内。
冷风吹来,寒意料峭。
关五子领着的几个侍卫归来,他们的手中,提了几只野兔,看起来收获还算是颇丰的。
“宁小姐,我们打到了几只兔子,一会儿剥了皮烤来吃,今天晚上,我们算是有口福了。”关五子冲着宁若初说了起来。
宁若初点头,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啊。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不是萧瑟平公主给她送来了这一队的侍卫,只她一个人,领着素云和雪草两个丫头,被这么大的风雪隔在这儿,又该怎么应付这一切。
“好,我们这儿煮了热水,马车里面带了些散米,今天晚上,不但有肉吃,还有粥喝,辛苦各位小哥儿们陪我这风餐露宿的前行一路了。”宁若初拱手,客气的对几个侍卫表达了谢意。
侍卫们也冲着宁若初拱手:“能为宁小姐当差,是我们的荣幸。”
便在这时,山谷之中的萧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声音依旧悠扬,曲子依旧动人,宁若初细听,听然在曲子之中听出来了绵绵的情谊。
这曲子,竟是离别?
离别?乃是送人之时常奏之曲子,是大周朝曾经的一位词人所做,曾经,宁国公特意聘请了通曲理的师父,为宁若初授课。
这曲子,讲述的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因为父母的不同意,无奈纷飞两地的故事,女子在无奈之时,被迫远嫁,她嫁人那日,男子站于崖上,为她吹曲送行,而后,看到女子的花轿越走越远,男子竟然跳崖而亡……
此时,宁若初远行,又有谁,能有这样的心境,给她吹出来一曲离别之曲?吹曲的人,用离别之曲,来告诉宁若初他的情深似海……
除了他,还能有谁?
宁若初的心中,不由的荡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她的眼角,仿佛是有眼泪落了下来,可是她的唇畔,却是笑意盎然。喜极而泣,形容的就是宁若初此时的心境。
她以为,她都走了三十里了,他还未来送她,那他便不是来了,不料想,他到底还是来了。
她的他,终于是来了。她这一腔真情,到底是没有错付啊。
急行几步,立于风雪之中,宁若初顾不得寒冷,她用她的所有力量,冲着那茫茫的山谷,大声的叫道:“苏慕……苏慕……”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一个全身白衣,仙意飘飘的男子,犹如是仙界的神仙一样,带着潇洒的英气,手执玉萧,慢步而来。他的眼中,深情无限,隔着厚重的风雪,与宁若初的那一双眸子,紧紧的痴缠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