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后院,一个搬菜的妇人,用布将自己的脑袋裹的严严实实的,此时,她弯腰,使力的搬着一筐子的菜,顺着一条石子小路,向后院的厨房走去。
一路上,碰到了宁国公府的人,她都小心的亲躲,生怕被别人看到了一样。
她的脚步,急步的前行,在无人之时,竟然从后院的一处偏廊那儿,跨入到了前院内。
宁国公府很大,分前后两院,前院住主人,后院住下人,厨房什么的,也都在后院,而且,宁国公府是有严格的规定的,所有的后院下人,不经允许,是不得踏入前院的。
这妇人搬着菜,轻车熟路的向前院走去。
这个时候,张昭正好从帐房出来,他细思着刚才的事情,以至于,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进入到了前院之内。
妇人看到张昭,犹如是过街老鼠一样,她低脸而走,迅速的钻入到了一处的偏院内,张昭抬眼,仿佛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思索了半天,他也未想出来,这个熟悉的身影到底是谁。
前院偏院的一处屋子里,屋门半掩着,屋内,时不时的有轻呤之声传来,天气寒冷,屋外的空气,顺着那半掩的屋门,进入到了屋内。
妇人推门而入,在进入到了偏院以后,她顺势的伸手,将院门给掩了起来,而后,她急步的前行,进入到了屋内。
屋内的正中,放了一床软榻,那软榻上,铺了厚重的褥子,软榻之上,杨宣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儿。杨宣身上的衣服干净,脸色看起来也极是不错,就算是他的双手,也是清理的干干净净的。
他的身上,盖了一床厚薄适中的锦被,面前的炭火盆里,火苗烧的正旺,看得出来,他在这儿生活,是没有受到一点儿的委屈的。
妇人入内,她抬眼,直视着杨宣的眼睛,当杨宣的眼睛与她对视的时候,杨宣的身体,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妇人将包裹着自己脸孔的布条给扯了下来,一张渐显苍老的脸,带着几分熟悉的怨怼,出现在了杨宣的面前。
杨宣一怔,他伸手,颤抖着伸向了妇人,嘴里面哇哇而语。
“郭……郭……”
不错,这个妇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郭氏,如今,她又回来了,今一日,她潜入宁国公府,就是为了见到杨宣。
看到杨宣落得今天的下场,郭氏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可是痛快了过后,却又有些许的不忍。
这个男人,必竟是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的欢心,她可谓是不择手段,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她都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使过。
她盯着杨宣,有责备,有怨恨,更有不忍,转而,她的眼中,竟是落下了一颗眼泪。
她匍匐上前,一把拉住了杨宣的手,登时,大颗的眼泪直接的便掉了下来,杨宣一看这眼泪,那一双老浊的眼睛之中,也流下了几颗豆大的眼泪。
“老爷,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落得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啊?老爷……”郭氏压低着自己的声音,痛哭了起来,她哭的越是伤心,在杨宣看来,她越是在意自己。
杨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越着急,却越是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只得伴随着郭氏的眼泪,不停的呀呀哇哇着。
“老爷,老爷,若非是我惦记于你,偷偷的从江州回来,我还真不知道你竟是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的杨府,也被别人给抢走了,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那个宁国公,他怎么就这般的欺负人啊?生生的将我们杨府的牌匾给替换了下来,换成了宁国公府这四个字……”
一听到郭氏说出来了这样的事儿,杨宣的怒意,一下子到达了顶点。
明明,当初的时候,宁国公以此府作为条件,换得了自己与宁若初的自由,现如今,他怎么又好意思把杨府改成了宁国公府啊?
杨宣气坏,更多的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穷尽一生所夺过来的东西,竟然这么快的又到了别人的手中。
“他,他……这是……我的……”
杨宣嘴巴歪着,吃力的说出来了这几个字。
“是啊,老爷,这可是您的东西啊,怎么就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啊?还有你,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啊?”郭氏拉着杨宣的手,关怀备至的问了起来。
杨宣自从病倒了以后,便被抬到了这处偏院,平时,侍候他的人对他倒是客气,但是却从来都不对他多说一个字,他曾经也是叱诧朝堂的二品大员,怎么甘心落得这样的下场?
只可惜,他的身体破落,有心反抗,却是力不从心啊。
“宁……宁……若初……”杨宣斜着嘴,歪着脸,再一次的说出来了这三个字。
郭氏佯装一惊:“你的意思是,是宁若初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杨宣吃力的点头,突然间,他紧紧的将郭氏的手攥入到了自己的手中,恨不得要把郭氏的手给掐断一样。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啊?”郭氏不明就理,不过,就看杨宣现在的情况,她还是极为满意的。
对于杨宣如何会到了今天的这一地步,她也是清清楚楚的。她来,并非是她对杨宣有多么的关心,而是,她
想再利用杨宣一把。
她与杨宣半辈子的夫妻,从杨宣将她从府中赶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她早己经对杨宣再也不抱什么感情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那般的狠心,狠狠的刺上了杨宣一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宣落到今天的地步,郭氏功不可没,没有她的那一刀作为导火索,杨宣的身体也不会垮的这般的厉害。
杨宣拉过郭氏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写了起来。
“救我……”郭氏念着杨宣所写的字。
杨宣忙不迭的点头,脸上一阵的痛苦神色,看得出来,他就这样败了,他是真的不甘心。
“可是,老爷,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救得了您呢?那宁若初,她颇有几分本事,我回京了以后,听人说,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竟然朝堂拒婚,得罪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不但打了她的板子,更是给您安了一个教女不严的罪名,生生的将您的二品朝臣之职给罢免了啊。”郭氏抬脸,看向了杨宣的脸孔,一副同情的样子。
杨宣怒气冲冲,他再拉过了郭氏的手,写了好几个字,郭氏的眼中,露出来了一阵明亮的感觉,只是,稍时以后,她便把这种明亮的感觉给压制了下去。
“老爷,这样行吗?”郭氏抬脸,一副担忧的神色。
杨宣点头,重得的点头,同时,他因为着急,嘴里面又呀呀的说了起来,嘴角的痰液,流了老长,看起来可怜之极。
“好,老爷,看到您落到今天这样的结果,我的心里面是真痛,我就帮您一把,帮您把该属于我的那份东西,给夺过来,让宁若初那个贱丫头,好好的跪在您的面前,向您赔罪。”郭氏到底是跟杨宣生活了一辈子,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功夫,她便了解了杨宣的心中所想。
杨宣高兴的点着自己的头。
“老爷,你知道的,我是爱你了,离开了你,我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的,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我情愿拼了自己的命,老爷……”郭氏依在杨宣的怀中,表着自己的衷心。
事实上,在看到杨宣嘴角的口水以后,郭氏思索了好久,这才钻入到杨宣的怀中的,为的,也不过是得到杨宣的信任罢了。
“好……我娶……娶……做……夫人……”杨宣伸手,艰难的拉着郭氏的手,做出来了这样的一个许诺。
郭氏的内心之中,不由的冷笑了一声,现在这样的杨宣,一无所有,她怎么可能再去做他的夫人?难不成,是为了养他吗?自己也真算是贱了。
“老爷……您手里除了有这个齐大人的把柄,还有谁的?那些证据,都在哪儿放着啊?”郭氏依着杨宣,再问了起来。
杨宣的眼神中,露出来了一阵的犹豫。
这可是他最后的牌面了,也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了,他自然是得小心的保管了。
杨宣拼命的摇头,其实,郭氏算是看出来了,他分明就是有所保留,对自己还是不太信任。
不过,郭氏最擅长的就是演戏,杨宣不信她,那么,她就演一出让杨宣信任她的戏。
却见郭氏的老脸一歪,眼泪随之便又落了下来,一副可怜的样子,眨眼间便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不得不说,自杨宣将她们母女给赶出去了以后,她们母女的本事,仿佛都提升了好几个段位呢。
“老爷,您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说的话,您还不对我说吗?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啊?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连我也信不过了吗?”郭氏拉着杨宣的手,又是哭又是撒娇的。
那架式,简直就是老黄瓜涂绿漆,赤果果的装嫩啊。
“老爷,您看看这儿的环境,比起您以前住的,那可是天差地别啊?难道,您真的愿意在这儿呆到死吗?老爷,现如今,能帮您的人,就只有我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郭氏拉过杨宣的手,轻轻的摩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