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闲看着站在门口的素云,一脸的不屑,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属于出家人的慈悲,反之,她的眼神凌利,犹如是红尘中那些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样。
素云也不惧她,直视上了她的眼睛。
“勿闲师父是真闲,这么一大早的,不做早课,跑到我们的院子做什么?”素云直接的回怼了回去。
勿闲一看到素云的这个样子,她直语问道:“勿忧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做早课?”
“勿闲师父不是一样没有做早课吗?”素云再回怼了回去。来监督别人做早课,你自己呢?
勿闲居高临下的一笑,说道:“师父闭关清修,临闭关的时候,将庵内的一切事务,全部的交到了贫尼的手中,勿忧奉圣命前来庵内清修,就得依照本庵的规矩,日出上早课,日落上晚课……”
勿闲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人表情,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素云真想啐她一口唾沫,见过的出家人多了,没见过她这样小人得志的。
简直就是欠揍。
若是放在以前,素云早就两个耳刮子挥上去了,把她的脸给打成猪头了。现如今,人在屋檐下,能动口的,尽量不动手。宁若初选择了隐忍,素云自然也不能过于冒尖,当然了,忍不了的时候,也是可以适当的发泄一下的。
“今天没有太阳。”素云看了漫天的飞雪,回语勿闲。这话一出,可是把勿闲气的要死,这个小丫头,不知轻重,竟然揪起了她的话把子,这得是多么的一种嚣张啊,放眼整个危月庵,有哪一个小尼姑,敢这样的跟她勿闲讲话?
就算是清叶师太,也对勿闲是客客气气的,必竟,她可是主持席下的大弟子呢。
“我不和你讲,勿忧呢?让她出来。”勿闲懒得理会宁若初。
她与宁若初,同样的都是勿字辈,按入门先后顺序来说,宁若初得叫她一声师姐,只是,这样的师姐,叫与不叫,有什么关系吗?宁若初是修行,而不是出家,到头来,总归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相处的好了,也许还能再见,相处的不好了,那便是再也不见的命运了。
“我家小姐生病了,起不来床了,今天的早课,实在是上不了了。”素云扔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宁若初被断肠草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以后,才喝下了汤药,这会儿的功夫,也不知道四肢能不能活动了呢。
“病了?昨天晚上吃晚斋的时候,我看她还好着呢。”勿闲直语,她与宁若初,原本没有什么交集,她也犯不着为难宁若初,只是,她得了别人的好处,那就得为别人办事儿,不然的话,那也说不过去。
素云冷然而道:“昨天晚上好好的,不代表今天早上不会生病,清叶师太那天喝茶之前还没事儿呢,挺健康的一个人,喝了茶以后就病了,拉了个昏天地暗,您说,这是什么原因呢?莫非,在您看来,清叶师太也是病的蹊跷吗?”
听了这话,勿闲的脸色一沉。
“你叫她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勿闲直语,语气之中,颇有几分逼迫的味道。
素云脸色一冷,沉声说道:“我家小姐病体危重,起不来床,出不来了。”
“你不让我看她,分明就是其中有诈,一定是她懒得起床,故意不做早课的,若是这样,必须得依本庵的修行规矩处罚。”勿闲是一句也不让,她哆哆逼人的架式,让素云似是看到了曾经的杨婉妙。
素云冷笑:“你说有诈那便是有诈……”
说完这话,素云扭身,直接的关门,对于这些前来找事儿的人,她不想多说,因为有武功在身,她对于这帮子手无缚鸡的尼姑,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们一个一个的,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玩明的,一个也不是素云的对手。
一见素云要关门,勿闲抬脚跨到了台阶之上,却见她一只脚卡在门口,阻止素云而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危月庵,也有自己的规矩,那些想要偷懒之人,是断不能在本庵中生活的。”
她推着门,非要入内去看看。
素云的眼神之中,己然是现出来了一抹的杀意。她一个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随时准备抽出来别在自己腰间的匕首。
站在她身后的徐凝秋,一看到这样的情况,知道要坏了大事儿,却见她上前一步,挡到了素云的面前,并且,将房门给打了开来。
一阵的冷风,钻入到了屋内,勿闲的眼睛,落入到了屋内正烧的通红的炭火盆上,那炭火,是上好的炭火,不但耐烧,更是连一点儿的烟雾也没有,一看就知定不是俗物。勿闲的眼珠子,四下的转动着。
“勿闲师姐,勿忧昨天晚上的确是病了,她吃坏了肚子,拉了一个晚上,一直是我陪在身边。这会儿,她才刚睡着,师姐要是不相信,可以进去看看,此刻,她还有点儿发烧呢。着实是起不来床。”徐凝秋冲着勿闲双手合什,微微的福身。
勿闲极具鄙夷的扫视了一眼徐凝秋。
她鼻音略重的冷哼而道:“哟,是你照顾了她一个晚上啊?”
“是,师父说,都是同门师姐妹,该帮忙的时候,应当帮忙,勿忧才来庵中,对庵中的事情极不熟悉,我伸手帮她,也是应当的。”徐凝秋表情平静的看着勿闲。
从她镇定自若的表情上,不难看得出来,对于勿闲,她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的。
勿闲盯着徐凝秋看,徐凝秋入庵有两个多月,拜在清圆师太的门下,清圆师太是清字辈大师,与主持是同一辈的,勿闲见到清圆大师,得恭敬的叫一声师叔。
平素里,清圆师太在庵中很少管事儿,但是,她的威严,却是令人生惧的,话不多,但是,每次都能点中要害。
所以,徐凝秋这般的对勿闲说话,她也不敢硬回。
“那既然是这样,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待她好起来以后,记得提醒她把拉下的早课给补起来。”勿闲装模作样的交待了徐凝秋,事实上,她的眼睛一直在屋内打着转转。她想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官家小姐,到底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危月庵这儿偏僻,又处于山中,少见稀罕的玩意儿,宁若初是官家小姐,定然不会空手而来的。
所以,勿闲的心思,有点儿凌乱了。
“谢师姐。”徐凝秋冷语。
勿闲没讨到什么便宜,她带着众尼姑,打算离开这座小院,她的脚步刚踏到门口,便听到徐凝秋在她身后不远处,对素云交待了起来。
“你家小姐中了断肠草之毒的事情,一定不要说出去,知道吗?”徐凝秋有意的压低自己的声音,事实上,她声音适中,有意的想要让某些人听到。
素云会意,她也同样装作神秘的说:“好的,好的,我家小姐己经命在旦夕了,得敢紧想办法救她的命啊……”
二人稍一对话,便关门进屋,勿闲听到这话,几乎是要竖起自己的耳朵了。
屋门被关,四个人坐在屋内,炭火还在燃烧,屋内竟是温暖如春。
徐凝秋看着宁若初,不知道怎般的开口,她恨杨宣,更恨凌国公,当然了,她更恨杨宣的血脉,她是希望宁若初死掉的,但是,她又没有理由去诅咒宁若初死。
必竟,当年的那些事情,与她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就算是有人做错了,那也是杨宣。
宁若初看到徐凝秋在看她,她扭头,对视徐凝秋。
“谢谢你救了我。”宁若初在向她表示感谢。
听了这话,徐凝秋不由的一个愣神:“谢我?”
“是啊,昨天晚上,要不是你来,我可能己经被这断肠草给毒死了呢。”宁若初轻笑了一声。
徐凝秋的脸色,微微的一红:“我何偿不得谢你?若非是你,我家人的灵牌,也不能从京城移到这危月庵,有他们在这里陪我,我就觉得这里是家,太让人觉得踏实了。”
宁若初微微的一笑。
却原来,宁若初在离开京城之时,特意的去了徐凝秋的那个小院,将她供在那里的家人的灵牌,带到了危月庵,为的就是让徐凝秋可以断了牵挂,安心的呆在庵中修行,早日的放下仇恨,做一个轻松自由的姑娘,再也不用背负着那些放不掉,甩不开的痛苦梦魇了。
“我们之间,可不可以忘记以前的种种……做朋友……”宁若初盯着徐凝秋的脸孔,认真而真诚的说道。
徐凝秋虽然之前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思来想去,徐凝秋也是无错的,她为家人报仇,何错之有呢?
再说了,自己与她不是一样的人吗?她回京城,不也是为了查清楚母亲当年的死亡真相吗?不也是为了还自己外公的一个清白吗?不也是想要看看自己的那个坏事做尽的亲生父亲得到应有的结局吗?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我等你真正放下了仇恨以后,再和你做朋友也不迟。”宁若初看徐凝秋的神色复杂,急语了起来。
良久以后,徐凝秋终于是点了点头,她开口,重重的说道:“我今年活了二十六年了,你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