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把大人的这些衣服都丢了,重新按着尺寸到绸缎庄选布料去做。”苏天歌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堆着的几件沈煜的衣服。
“姑娘,这些衣服大人也没穿过几次,丢了是不是太浪费了。”丁香也不知道姑娘怎么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不开心的样子。从前就算再艰难,她也从未这样愁眉苦脸过。
“丢了吧,闻着闹心。”
丁香拿起一件新浆洗好的衣服在鼻尖处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啊,可是姑娘说丢了那就丢了,大人也不缺这几件衣服穿。
早出晚归的回来,沈煜一直未曾注意过自己的衣服,直到这一日洗漱完毕才发现竟没有干净的衣服换了。他围着一条锦被试探着问苏天歌,“夫人,为夫的衣服都去哪儿了?我记得从前还有许多呢?”
“丢了,我让人重新去做,可能是还没送过来吧。”彼时苏天歌正倚在床头看书,闻言只是抬眼看了看就回了这一句。沈煜除了苏天歌之外的俗物没什么记性,不过那些衣服他记得是成亲前专门去订做的,怎么就丢了呢。不过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她似乎不怎么高兴。
“天歌,今日在府里有人给你气受了吗?”他翻身上床倚在她身边看她在看的书卷。
“没有。”
没有?他试着往她身边靠了靠钻进了她的被子里,上下其手,可是却得了她一个冷眼旁观。他只好收手却心里犯嘀咕,算着她的小日子还没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他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往常脑子灵光的沈大人,被苏天歌一个眼神给搅得心里七上八下难以成眠。
刑部衙门出来是一条大路,左右各有两条街道横断了这条路,街道左右都是邻里的商铺,后头事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住的也都是鱼龙混杂,不过因为靠近刑部衙门,倒也安全。苏天歌让艾虎查过了,沈煜前些日子确实来过这里办案,而且停留的时间还不短。
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疑惑给沈煜新做了个衣衫,可没想到穿了一次出门回来又沾染上了那种味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艾虎跟了几天只得到了一条有用线索,沈大人午间不回去的时候都是在这里的一个饭馆,用午饭。
她这会儿就在饭馆里穿着男装,等着人上菜。饭菜没什么稀奇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稀奇的是饭吃到一半,那种味道又来了。顺着饭馆的窗户从后头的巷子里飘来的,她结了账顺着那股味道来到了一户院子前。院门虚掩着,做出了一副邀请的姿态。
她推开院门,发现正对着的正房也开着门。理智告诉她,对方是在故意引诱她进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老夫等你很久了。”屋子里飘过来一道声音,略显苍老。老者话音刚落,从正房门边闪过来一个人,竟是宋灏,很显然此时说话的老者就是不平老人。
别人千方百计设局让她到这里来,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她抬脚走了进去,身后的院门跟着应声关上,她倒忘了,不平老人还是一位机关高手。屋子不大,有一扇大窗户可以直接望见后头刑部衙门的围墙。不平老人坐在一方棋盘前,自己跟自己对弈。白发白面白胡须,除了那一脸的沧桑沟壑之外,倒是跟画本子上的得道仙人一般无二了。
“会下棋吗?”不平老人出声问道却并不抬头看她。
“不会。比起在棋盘上,我更喜欢在真实的世界里与人博弈。”
“果然是苏云的女儿,这性格就像了八分。”不平老人放下手里的棋子点点头,宋灏过来把棋盘端走摆上了茶具。
“您让我来应该不是缺一个下棋的对手,也不是喝茶聊天,您是为了九把秘钥吧。”
“你先坐下,”不平老人给苏天歌倒了一杯水,双手一拢卡看着杯子里氲氤的热气缓缓说道:“我一生共带出了四个弟子,个个都让我引以为傲,可是又个个都让我操碎了心。”
“你父亲,你姑姑,还有你舅舅安嘉庆,风为止。”说完不平老人似是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当然我们之间除了这些缘分,还有就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虽然他死了,可是山庄却没有如愿重新回到我手里。所以我今日就是要郑重地告诉你,那些我失去的东西该还给我了。”
“你是他们的师父不佳,可我并不认为你就是个好师父。风为止害死了我姑姑,逼迫了我父亲远走他乡,可你并没有用你手上的那些力量在他还未曾羽翼丰满的时候就杀了他,反而是我的父亲,苦心经营多年被你三言两语就骗走了。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是你不该在他死之后,又厚着颜面来告诉他的女儿你要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你应该问问自己,在风为止得到庄主之位后,你做了什么?”
不平老人听得脸皮抽动起来,“你知道什么?若不是我收留了你父亲,他早就暴尸荒野了。若不是我将山庄百年来的积累用秘钥锁起来,它们早就在战乱中遗失殆尽。若不是我保着你舅舅这么些年,他能在高棉国做安国公享尽荣华富贵吗?”
苏天歌听完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个传言中云游天下飘忽不定的老安国公,我的外祖父吧。”她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刺得不平老人气上心头,却无法反驳。
苏天歌原本以为身边发生的荒唐事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一出接一出,还一个比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她笑并不是嘲讽不平老人,而是在自嘲,原来她这么多年来净是在跟自己的亲人在斗,整个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窝里斗?
“您知道我这会儿在想什么吗?”她看了看不平老人,“我替我的母亲不值,活在自己的夫君,父亲还有兄弟的名利争斗中却浑然不知,到头来为此丧命却没有一个人惦记着她。你们就一点没有反思过吗?”
“这些事你懂什么?”不平老人别开头看着窗户。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起身便走,出了巷子往刑部衙门而去,沈煜正在整理公文值守的人过来禀报说夫人来了。他放下手里的案卷,还没来得及出去接她,便被冲进来的她抱了个满怀,“大人,咱们辞官云游天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