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静了片刻,尹泽锦挑开帘幕,从屋内大步走出,当看到门口站着捂着手臂的萧婵,脚步顿住,一双青黑的眸子直直地定在她脸上,眼睛眯了眯,清俊的脸色阴寒一片,“扔下我两三日回来,小小的茶盏都躲不过了?你可真是好样的!”
萧婵虚弱地看着他,他盛怒的模样在她的眼里一个人影变成两个人影。
“说话啊!你去了哪里?”尹泽锦走进两步,来到她面前,比她高出一头半的颈长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怒道,“又变成哑巴了?”
尹泽锦气未消,他知道萧婵这是在博得同情,萧婵很清楚的知道,他尹泽锦对萧婵受伤的事情多么的耿耿于怀,只是他们二人到现在的地步,萧婵对他的秘密确实越来越多了,这样尹泽锦恐慌,更加生气。
“我……”萧婵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一阵气血上涌,她身子晃了晃,手臂扶住门槛,才免于栽倒,对他轻声道,“你先将小童子放了,不关他的事儿。”
尹泽锦冷冷地看着她,危险地道,“你又跟爷讲条件?”
萧婵摇摇头,“没有,你先将小童子放了!我再说。”
尹泽锦扬眉,忽然冷笑,“放?我就是在等你回来,你回来后我就将他当着你的面乱棍打死!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背着爷阳奉阴违。”话落,他对外面大喝,“来人,将小童子给我……”
萧婵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堵住了他没开口的话。
小童子是她安排的,也是武昊在宫里的人,自然不能让尹泽锦处罚,而且小童子怎么会来青竹苑,到时候事情只能越来越多,萧婵并不想因为她连累到别人,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而且一切顺利,没有其他的变故,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尹泽锦话语一噎。
外面小童子闻言,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护卫,身子顿时软了,吓得面无土色。
“放了他,否则我……”萧婵一句话没说完,眼前一黑,手软软地松开,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这两日的奔波,再加上去治血毒,确实耗费了心神,最主要的是萧婵内心一直不得安稳,因为普世大师的话,她想要得到答案,结果内心却更加迷茫。
尹泽锦一怔,手比大脑快一步地接住了她要倒地的身子,低头一看,她昏迷了过去,顿时心惊,喊了两声,见她一动不动,他当即对外面怒喝,“赶紧去给爷请太医!”话落,见小童子呆怔地跪在那里,怒道,“小童子,限你两柱香时间,你若是请不来徐太医,爷就扒了你的皮!”
尹泽锦不知道萧婵的情况,刚刚还强忍着内疚和心疼,假装无视着萧婵的伤,但是现在看着这个女人就这样倒在他的怀里,尹泽锦似乎是看到了几个月前的景象,那时候他在屋里,几次三番的挣扎着,想要出去抱着萧婵,却还是让她受了伤,今日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尹泽锦却还是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竟然生了萧婵的气,而且现在也依旧没有消气。
小童子惊醒,连忙爬起身,也顾不得僵硬的腿了,扒开腿就跑出了青竹苑,他自己原本就是奴才,受点罚而且就只是跪着,本来也没有什么,没想到萧婵替她他求情,他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确实不小,太子那么生气,萧婵还是进去求情了,他自然是担心萧婵的,最主要是没办法向武昊交差了。
尹泽锦拦腰抱起萧婵,走回了中屋,将她放在了床上。
这才发现她脸色太过苍白,眉目是深深的疲惫,短短两三日不见,她身上那种沉静的贵气的优雅的气息一概不见,只剩下虚脱的乏力的病态的孱弱。
他脸色再度阴沉下来,对窗外沉声吩咐,“立即去给我查这两日她的行踪!查到了即刻回禀我。”
“是!”黑衣人退了下去。
尹泽锦看着萧婵,心口一股怒火憋住,她如此昏迷在他眼前,他有天大的怒火也发作不出来了,顿时气闷不已。看着她一身风尘的衣衫根本不是他让绣纺给做的那些件,抿唇伸手粗鲁地给她扯了外衣,扔在了地上,同时踩了一脚。
扯了她的外衣后,似乎还不够熄灭怒火,他转身拿了娟帕沾了水给她擦脸,手下不觉用力,苍白的脸色被他擦出了些许红色,他似乎才舒服了些,扔了湿的娟帕,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尹泽锦看着萧婵,她现在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尹泽锦深深的自责着,就是他当时的三箭,让萧婵的身体知道今日都没有缓和过来,即便是有武昊这样的医者,也无力。
尹泽锦还记得,萧婵刚刚进宫,因为皇后的毒人参,她一身试毒,体力不支,昏睡一日一夜,然后接下来的几次,他中毒,命在旦夕,也是萧婵以身试毒,每一次把他救了回来,她自己都要病上好些日子。
上次她受箭伤更是不用提了,性命都危在旦夕。
现在的样子不知道她又要昏睡多久,这两日她安排的很周密,尹泽锦确实昏睡,不知道任何情况,她应该是又为了谁试毒,让自己支撑不住的。
萧婵无知无觉地昏迷着,对他做什么一概不知,这两日都不曾好好休息,昨晚总是睡不着,一直担心着尹泽锦会不会提前醒来,会不会胡搅蛮缠的一直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思索着普世大师说过的话。
青竹苑的东园甚是安静,惠贵妃原本也不是热闹之人,因为尹泽锦的吩咐,东园并没有很多公里的丫鬟公公,所以这边的情况,惠贵妃也不太知道。
小童子两柱香过去,小童子并没有如尹泽锦吩咐的一般准时归来。
尹泽锦皱眉看向窗外,院子里的落叶和落红被风吹起,沸沸扬扬,满院都是红米分色,他伸手推了推萧婵,“爷给了小童子机会了,他不抓住,那么他就等着爷扒了他的皮吧!”
尹泽锦的语气丝毫没有缓和,这一次萧婵竟然如此瞒着他,这一次尹泽锦若是首先妥协了,那么他们以后夫妻生活便会有越来越多秘密,尹泽锦怎么能这样容忍,自己的女人会和其他的男人,比跟自己好要亲密。
萧婵的身子晃了晃,眉头似乎拧了拧。
她已经表现的很冷静了,原本就想着不想醒来,不想起来,这两日也确实累了,还是不理尹泽锦了,继续睡觉,没想到他已经发现了。
尹泽锦忽然转回头来,凑近她的耳朵,盯着她,恶狠狠地道,“将他的人皮扒下来撕着玩,你说怎么样?”
萧婵眉头拧紧,尹泽锦这个男人,真是过分,萧婵实在睁不开眼睛,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不想回答尹泽锦。
“醒了吗?醒了吱一声。”尹泽锦又伸手推推她。
萧婵虚弱地“嗯”了一声,似乎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她挣扎了片刻,浑身乏力,便放弃继续睡去。
尹泽锦哪里让她睡,他似乎抓住了她心中所想的弱点,一个劲地推她,“赶紧坐起来,爷还没跟你算账呢!先让你亲眼看着我撕了小童子,然后再……”
“不管你要干什么,先让我睡醒。”萧婵软软地伸出手,似乎要打开尹泽锦,但是反而在莫到他手的时候没了力气,就那样地放在了他手上,声音细若蚊蝇,毫无平日里的那般倔强。
尹泽锦身子蓦地一僵,满胸的怒火忽然就在她这疲乏的困倦的虚弱的柔软的将手放在他手上时无形地消退了。他低头,盯着她的手看了片刻,慢慢地将自己的手反转,握住了她的手。
手骨娇柔,触手温软。
如此安宁,这就是尹泽锦一直想要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这一辈子都不放开而已,想到在这之前握着她的手,都是草药划开的伤痕,是她自己拿刀开的伤疤,是她一直磨药的茧子,这几个月看来是没有做这些事情,小手早就细软温暖。
他比她大一岁而已,手却是能正好地包住她的手,尹泽锦目光不知不觉地温柔了下来,闭上眼睛,靠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听着她均匀有细小的呼吸声,那般的宁静,而这一刻只有宁静才是幸福。
两个时辰后,小童子拖着徐太医气喘喘地跑进了落梅居,脚步声惊醒了准备入窝睡觉的两只大犬,立即一起跑了出来,拦住了徐太医。
徐太医吓了一跳,连忙往小童子身后躲。
“这是来给萧婵姑娘看诊的徐太医,你们快闪开,否则耽误了功夫,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和我一样遭殃。听到没?”小童子挥手赶两个小东西。
两只大犬似乎听懂了,立即让开了道,继续跑回去准备入睡。
徐太医松了一口气,从小童子公公身后出来,这才有了喘息的空档,对小童子无奈地问,“敢问公公,这萧婵小姐是又怎么了?她的身体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徐太医稀奇,萧婵自己就是神医,自然他不曾为萧婵看过病,而且萧婵的箭伤,他当时也在场,是一个年轻的医者救的,所以萧婵怎么都不会让他来看病,徐太医心里打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