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尹泽锦看了她一眼,“王松弋如何?”
想到他的伤,萧婵语速加快,“必须马上拔箭止血,要不然他支撑不了多久。尹泽锦,建平还要多久打得下来?必须得找地方找药,我要为他拔剑,我怕他撑不了多久。”
尹泽锦皱眉,当初萧婵只不过见,虽然他不在,但是当是多么的危险他清清楚楚,所以现在王松弋的情况,恐怕比萧婵好不了哪里,他看了看山头的火把,蹙了蹙眉头,“半个时辰行不行?”
目光一凝,萧婵点头,“好。我先去附近山上找点草药,先做临时的救治。”
时间来不及,萧婵没有与他说太多,光线太黑暗,尹泽锦衣裳颜色太深,她也没有发现他手腕上汩汩的鲜血,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转头跑远了。尹泽锦看着执了缰绳,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手上佩剑一紧,放沉了声音。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拿下建平。”
“是!陛下。”
元照国将士虽是远道而来,但在大宁轻松打了一场胜仗,这个时候正是士气如鸿,而摩西军在大宁失守,建平又岌岌可危,加上被偷袭,被暗算,心生退意,败相明显。
世上最好打的队伍,便是撤退时的队伍。
尹泽锦面色冷沉,眸如鹰隼,迅速打马冲在前面,指挥若定。他身上没有长兵器,可一支剑却舞得惊若游龙,削人如泥。”扑”一声,一个摩西将军被他穿胸而过,双目圆瞪地看着他,然后倒下马去。
他冷冷抽剑,手腕却微微一颤。
尾随他身边的朝九,飞快冲过来,“陛下,你的手!”
知道他要说什么,尹泽锦却面无表情,“小伤,算不得什么。”
朝九眉心蹙了一下,望向四周密密麻麻的人,低低道:“不行。陛下,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你不能再……”
“都说了不碍事!”
尹泽锦冷漠的声音拔高了,里面隐隐含了一些莫名的怒气。朝九一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低低“哎”了一声,策马向前迎向了敌人,在海呼海啸般的杀戮声里,没有再去看尹泽锦的脸色。
对他来说,这确实是小伤。
他跟着尹泽锦,这么多年,虽然尹泽锦亲自带兵打仗也只有几次,但是,这么多年,他们经受过的暗算,尤其是过去的两年时间,朝九又如何不知,他身上的伤不计其数,比起数次命悬一线的重伤来说,那确实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可朝九却觉得,这伤没在他的手腕,而在他的心上。
战争还在继续——
不管是摩西军还是元照国军,对山林作战都很熟悉。只不过,如今角色互换,摩西退,元照国追,一片片的火光映亮了天际,很快队伍就过了茂密的丛林。
弓弩、箭矢、刀光、剑影,鲜血伴着嘶吼,马蹄踩踏着残缺的肢体,血水渗入地上泡软了泥土,成千上万的将士挥舞着战刀,身影来回交错在夜色下。可尽管摩西如今处于下风,在沙漠的组织下,仍在顽强抵抗。但圈子越缩越小,沙漠身边的侍卫,有几个人已然阵亡,就连被沙漠尽力保护的尹泽瑞身边的人也所剩无几了。
“哈哈!”山林里,传来尹泽瑞激荡的大笑。
“我的好兄长,建平见。”
尹泽瑞准备退守建平了,尹泽锦面色一沉,缓缓眯起眼睛,攥紧了手上滴血的剑鞘,冷静的分析完利弊,想到答应萧婵的半个时辰,冷了声音。
“截住他们,不许他入建平城。”
“截住他!截住摩西驸马尹泽瑞——”
无数的马蹄声在夜色里“得得”响过,扣人心弦,冷冷的寒风刮过来,让汗湿的身体哆嗦生寒。元照国军迅速推进拦截,尹泽锦在摩西人漫天狂飞的箭雨里冲在了前面。
“驸马殿下,过不去建平了!”
“驸马殿下,撤吧!”
“驸马殿下!不能再回建平!”
“绝对不可能,今日都到了现在,我们马上就要攻破了,马上就要抓到尹泽锦了,你们都给我坚持。”尹泽瑞歇斯底里的呐喊。
战场上自己的手底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在打着退堂鼓,作为将领才是最心寒的,而且现在尹泽瑞杀人心切,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由的心惊。
“驸马,现在元照国的大军已经赶来了,他们刚刚攻占了我们的大宁,士气正旺,我们刚刚追击已经损耗了不少的兵力,现在他们占据有利的防守位置,我们要是直接上的话,恐怕只能产生更大的伤亡,现在大宁已经丢了,建平也危在旦夕,我们何不保存实力,回去好好商议一番,来日再战。”
沙漠将军调转马头,跟尹泽瑞说道。
尹泽瑞愤恨的看着沙漠,都打到了这里,他似乎都看见了尹泽锦受伤了,萧婵似乎也受伤了,马上就能一雪前耻了,但是现在他身前身后的将士们无一不在往后退,刚刚的局势马上反转,就连沙漠也说了这样的话。
尹泽瑞在摩西这么长时间,他清楚的很,沙漠在摩西军营里的威望,现在就是他不同意,只要沙漠走,这些将士就一定会跟着他走,只剩下他尹泽瑞一人,也无能为力。
高高骑在战马上的尹泽瑞,冷冷睨着分散合围的元照国战队,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回望了一眼尹泽锦的方向,眼睛眯成了一条冷漠的线。
还是尹泽锦,他还是输给了尹泽锦,似乎这么多年来,他的敌人是有尹泽锦,但是从来,他都没有赢过,以前觉得是父皇因为惠贵妃,才会一直偏袒着尹泽锦,但是现在他清楚地看着尹泽锦眼中的杀机,他一身戎装,骑着战马的冷冽身姿,这样的人,似乎本就是无可战胜的。
“撤!绕过建平城!”
……
“陛下!”小畈跑在影之前,满身是血的从人群中冲了过来,身上装甲泛着夜一样的寒光,他靠近尹泽锦的马边儿,“尹泽瑞逃了,那个沙漠也逃了,我现在就带兵去追。”
“不必追了!”尹泽锦冷冷阻止他。
“为什么?”小畈抹了一把脸,终于把他的黑脸也抹上了血。
“他送给朕一个人情,朕也还他一个人情。”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小畈正了正头上钢盔,一头的雾水,尹泽锦没有看他,只远远看着火光遍地的建宁城,沉声说:“他未尽全力一搏,把建平城送给了我们。”
“啊”一声,小畈更懵圈了,“为什么?他疯了?”小畈以为尹泽锦说的他是尹泽瑞,他自然无法相信,尹泽瑞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了给摩西皇帝的一个警告。同时,也捞足他去摩西城的资本。”说到这里,尹泽锦深幽的目光里突然浮现起一片苍凉,琢磨不清的苍凉,“若是摩西不再需要他了,他回了摩西城,皇帝又如何会放过他?”
不说尹泽瑞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尹泽锦思索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沙漠是同一种人。
“兔死狐悲!”
小畈似懂非懂,双眉紧锁,“好像有点懂了。可现下怎么办?”
尹泽锦面如夜色一般冷漠,声音凉得惊了密林里的寒鸦,“速度拿下建平!”
……
如阿青领了一行将士打着火把照亮,萧婵在附近的山上采了几种常见的草药。凤尾草、胜红蓟等都是止血药,而且草药命贱,到处都长有。萧婵采完药,又飞快地爬下斜坡,蹲在王松弋的面前,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他的人已经半昏迷了过去,神智有些不清楚了。
草木灰止血只是权宜之计,如今采了草药,她去掉被血黏稠成了一团的草木灰,蹙了蹙眉头,将草药直接放入了嘴里。
真苦!嚼碎的草药被她吐了出来,轻轻敷在了王松弋的伤口上。
“嘶……你……”伤口上撕心裂肺的刺痛惊醒了他。见她把一棵棵草药放在嘴里嚼成了恶心的糊状,然后又敷在自己的身上,王松弋眉头蹙紧,又是嫌弃,又是绝望,“不能用……石头砸烂?”
“唾沫干净,消毒。”萧婵含含糊糊的说完,又吐出来往他的身上敷,“你以为我愿意?你当草药好吃啊?”
王松弋煞白的脸朝着天,不敢看那混了口水的草药糊糊。
哼一声,萧婵嗤之以鼻,“人都要死了,还有工夫讲究?”
“有你在……我如何死得了?”王松弋虚弱的莞尔一笑,性子真是极好,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对她的医术进行褒奖。
萧婵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地看着他,“不必拍马屁,我只是尽医者本分,虽然你只是失足中箭,但我不杀伯仁,也不想伯仁因我而死,我晓得那些人是来杀我的……”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来了,头一抬,目光定在了阿青身上,“刚才太着急,差点忘了,刺杀的那些黑衣人呢?和之前的是一样的人吗?”
阿青看一眼王松弋,回答,“我们赶去的时候,都趁乱跑了,是不是之前的人还很难说,毕竟没有过招。”
“哦!”低低应一声,萧婵又低头嚼草药。她能感觉出来阿青似有忌惮,也就没有再追问。她是一个懂事儿的姑娘,正常情况下不喜欢让人为难,不正常的情况下,她喜欢为难别人。现在王松弋受伤了,她处于正常情况。
等敷好了药,王松弋面带嫌弃地迷迷糊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