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吓了一跳,这样强的药性反应,他还能说话?
“我在呢,没走,没走。”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不敢再离开,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坐下来,又替他按摩了许久,直到他再一次昏沉沉睡过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被子,转头出去,拿了个凳子坐下来,守在帐门口。
他太累了,太需要休息。她不能让旁人来打扰他,可时不时都会有的禀报,都会让他操心。
孙太医过来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地闭着眼睛打盹,思考要怎样才能在草原上找点好吃的给尹泽锦打个牙祭。
“小齐,营中好些兄弟感染了风寒,但药材贮备快用光了。你看如何是好?”
萧婵噌一下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尹泽锦的方向,压着声音,“告诉陛下了吗?”
孙太医摇了摇头,也低低说,“没有啊,这几日陛下情绪不大好,我没敢说。”
“你做得对,先不要告诉他。”萧婵赞许地给孙太医竖了竖手指。
可如今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冬衣,没有足够的药材,没有足够的生活贮备,甚至很快连火炭都用不上了,十五万大军怎么办?又一次,她心里升起了往常尹泽锦说的“大逆不道”的念头。真惹急眼了,十五万人去做强盗也能吃饱穿暖,活人真能让尿给憋死?
“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萧婵安慰着孙太医,等他诺诺地离开了,自己却有些头痛;这茫茫大雪原,上哪儿想办法去?
“萧侍卫,陛下呢?!”
朝九是兴冲冲走过来的,肩膀上的雪花还未化,看到萧婵像一个门神似的坐在帐门口,他显然愣了一下,随即拱了拱手,没有忘记应该唤萧婵为什么,他还压低了嗓子,“陛下睡着了?”
萧婵点了点头,没好告诉朝九,她在尹泽锦的汤药里动了手脚,是强迫他“睡觉”的。而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任何事情,任何人打扰他,惊动他,包括朝九也不行,天大的事都不行。
“小朝九,出什么事了吗?”
朝九面上难得带了一丝喜色,多日来不见的喜色,“我们的人刚打听来的消息,山海关出事了。”
不管是山海关,还是嘉峪关,这个时候在萧婵的脑子里都没有多大的概念。她不是很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梢,懒洋洋地问,“什么事儿,城墙塌了呀?”
“比城墙塌了更大的事。”
朝九憨直的脸上,笑意未退,“虽然北摩西军极力封锁消息,可还是有传闻流了出来,说是尹泽瑞失足从山海关城楼跌落,据我们的人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具体什么原因他们就不知道了。“
“啊?跳楼自杀!”
萧婵怎么也不会相信尹泽瑞是会自杀的人,他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哪怕是弯下腰去,他都会做的,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也是她看不起尹泽瑞的原因。
但是现在没想到真的出现这样的事情,萧婵有点儿兴趣了,坐直了身子,“这事儿新鲜,小朝九,你赶紧给我讲讲。”
“具体情况还不明朗。不过,如今尹泽瑞重伤昏迷,朝廷已然从关内调遣了二十万大军前往北平府。到时候,他们与右将军在山海关内外夹击,想想,没了尹泽锦的摩西大军,不就是被咱们的人包饺子吗?”
“去!”萧婵翻了个白眼,“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朝九微微一愣,又笑了,“关系大了,山海关一破,驿道通了,我们就不必再困在这个地方了。”
看了看朝九兴冲冲的样子,萧婵都没好打击他。
虽然尹泽锦没有告诉她什么,可她隐隐察觉出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那样简单。不是山海关通了,驿道通了,粮道通了,粮草就能运过来的。漠北十二北神出鬼没,抢得了第一次,不能抢第二次?这一次那陷尹泽锦于不义的人若有心,真会让尹泽锦困于此处?
她太了解这些朝廷官员们的阴谋了,都不是好东西!
只希望这一次尹泽一能够尽快的揪出朝廷上跟尹泽瑞通风报信的人,尽管这个人,萧婵和尹泽锦心里似乎都有一个人选,而且他们隐隐不安着,恐怕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家一下就能猜出来人选,所以,尹泽一做的事情才更加难,知道答案,再去千方百计的寻找过程,也并非一件易事,而且那个人恐怕已经一路走,一路擦掉了脚印,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毫无察觉了。
这些日子,尹泽锦难受着,就是这一整个军营里,似乎都陷入了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朝气,萧婵很担心,对于一支随时都要准备打仗的人来说,这样的风气,恐怕难打胜战。
可再想想,尹泽锦这几日身体有恙,整日沉闷,尹泽瑞“自杀”的消息,于情于理都是一件振奋军心的好事儿。
“对对对,是好消息,应该庆祝一下,晚上弄点好吃的。”她兴奋的一拍大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可如今大雪封堵,为了节约粮食,军中将士都缩减到一日两餐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朝九狐疑地看着她,目光里活生生写着“吃个屁”三个字。
“放心,有我萧婵在,就不能短了口粮。”她愉快地打了一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朝九,“朝九,你在这儿守着殿下,千万不要让人打扰了他。你晓得的,他好些日子没有睡觉了,这一觉,一定得让他睡饱,我去去就回。”
萧婵在沉香谷的日子可不是白白过的,她自己早就有一套谋生之法,饿死谁也不会饿死自己的。
她兴奋地拿过狐裘帽戴上,就想往外跑,却被朝九拦住了,“不行,你做什么去?”
朝九平日里虽然不着调,却也不傻乎乎,他绝对不会让萧婵一个人离开的,萧婵的安全,比得上这一次大雪封山给尹泽锦造成的影响,有人陷害,尹泽锦最多是烦恼几日,与他们斗,还有尹泽一里应外合,但是萧婵要是出什么事情,恐怕他们都要直接被毁灭了。
萧婵自然之道朝九的顾虑,她拍拍朝九的肩膀莞尔一笑,看着他的眼睛,“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一看她的表情,朝九就知道阻止不了她。
她这个人平素里为人随和,见天儿乐得跟什么似的,可那都是她的外面表现。实际上,她是一个极为固执且行事果断的女人,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要说他朝九,就是营帐里那位天子,也磨不过她。
“那你小心点!不要跑远了。多带两个人。”朝九嘱咐着,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守着尹泽锦。
外面,远远的传来萧婵低低的声音,“知道了!”
萧婵从尹泽锦的营帐里跑出来时,外面的天气冷得都能抹掉耳朵。当然,她的耳朵都在狐裘帽里捂着,抹不掉。虽然如今营中生活条件极差,可尹泽锦再亏也亏不到她的头上,她身上穿得就像一个滚地龙,在地上打个滚儿也不会冻着。
她乐滋滋地喊上老孟,小二和小六,如今丁字旗就剩下他们四个人了,平素相处得关系很不错,算是与她比较贴心的人了。末了,又在营中随便挑选了大约十来个人就出发了。
她的目的地是离营帐不远的一个淡水湖。
这时节,湖中已然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但再冷的天冰也只在湖水表面,水下们却是有鱼的,且冬季的水最是鲜美。以前萧婵曾经去过北方看人家冬季捕鱼,那一网网的鱼儿想想都能馋得如今的她流口水。
人多好办事,很快,他们就用装粮草的麻布袋合成了一个大渔网,顶着呼啸的寒风到了湖面。
十个大汉,凿冰洞很快。
萧婵学着祖师爷那时候冬季捕鱼那样,在一个半圆形的地方,先砸出一个大冰洞,再每隔一米左右砸上小冰洞,用木杆带着麻绳穿入冰洞里,在绳子后面连接渔网,然后再在冰洞里洒鱼饵。
湖面长期封冻,鱼在湖水下面缺氧,冰层一破开,又有了鱼饵可食,鱼儿都会争先恐后往冰洞处游。
“小齐,这个法子好呀。”老孟呵呵笑着,毫不吝啬地赞扬起来。
“那是,我谁呀!小诸葛,那是普通人吗?”
如今在军营里没事儿就吹牛,是萧婵的拿手好戏。她很喜欢和士兵们打成一片的感觉,她喜欢在她们中间耍宝,顺便把尹泽锦多么好的思想传给他们,让他们根深蒂固着,跟随着尹泽锦。
至于这些东西她当然不会承认,她就一个典型的“拿来主义”,用了祖师爷用生命总结的知识在这儿献宝。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与兵卒们开着玩笑,畅想着今天的大丰收,晚上的美食,好不乐哉。
“拉拉拉,拉网!”
“哟嗬,鱼来了!”
第一网拉上来了,把网里的鱼放在桶子里,居然有小半桶。
“继续!”萧婵尝到了捕鱼的甜头,捂了捂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又指挥着兵卒们转移地方,用兵器砸开冰层,再次用北方渔民的方法,继续撒网捕鱼。
“今儿晚上,营中兄弟能有一顿鱼羹吃了。”
“真美啊。”
听着他们的笑声,她舔了舔舌头,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