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侍女快步过来,桌上桌下找了一圈,面面相觑。
“昨晚上还在这里,早上是阿芸擦桌子的。阿芸你看见了灯吗?”细嗓子的侍女扭头看向戴着银耳坠子的侍女。
“没有呢。”银耳坠子侍女急了,趴到地上仔细地找,当爬到书架边时,猛地楞了一下,揉揉眼睛往前看,方才看到的一角黑色衣摆又不见了。
难道幻觉?
她慢慢伸长脖子往书架一侧往后看,摆得满满的书后面暗幽幽的,光线都被书给挡住了。
“你看什么呢?”细嗓子快步过去,小声问道。
“没什么。”银耳坠站起来,快步到里面绕了一圈,拧着眉头问道:“难道有小偷?怎么不见了呢?”
阿范立马急了,“小偷?赶紧叫管家过来!云追鹤灯可是皇太后赏赐,绝不能丢。”
“许是昨晚掌灯找书的时候,随手放在哪个书架上了,你们仔细找找吧。”钟睿瑶抚了抚额,合上了手边的书,无精打彩地看向窗外。
“快打呀。”阿范抄起镇纸,往几个侍女的胳膊上抽打。
“是。”侍女们赶紧往书架后面跑,一排一排,从上到下,仔细地寻找云追鹤灯。
云长安已经躲到了最角落的架子侧面,退无可退。她仰头看了看书架顶上,若能躲上去就好了,但是爬上去的时候绝不能发现半点声响。她并无把握。
轻吸一口气后,她把袖口扎紧,抓住侧面木板,双脚轻轻蹬上去,憋着一口气,就像灵猫爬树,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上爬。
扑通……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动静,把屋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趁这机会,云长安飞快地攀上了书架顶上,紧缩双手双腿,一动不动地趴着。
院子里,几个小太监正把管家扶起来,他迈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脚,摔了满脸灰。
阿范大步奔过去,怒冲冲地说道:“管家,你来得正好,王妃这里来小偷了,皇太后赏赐的……”
“在这里!”阿芸从最后一排书架底下摸出了灯盏,兴奋地说道。
“咦,怎么会跑那下面去?”阿范一脸疑惑地接过灯盏,抚挲几下,捧着灯往书案前走。
钟睿瑶一直无精打采地趴着,看到灯盏拿过来,也只是轻轻眨眨眼睛,继续看向窗外。
“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好歹吃点东西吧。”阿范抚着她的额头,担忧地问道。
钟睿瑶摇摇头,柔柔地说道:“吃不下,感觉身子很乏,胃里酸酸的,想吐。”
“什么?酸酸的吗?想吃酸梅吗?”阿范蹲下去,捧着她的手急声问道:“王妃您还有什么感觉?”
“想吃。”钟睿瑶点头,“你去给我买点酸梅,很想吃。”
“唷,还是请岳大夫来看看吧,是不是……有了?”管家双手拱在袖子里,堆着笑容问道:“王爷在您这儿挺多日子了呢,若真是有了小王子……”
“呵……”钟睿瑶轻笑,“怎么可能呢,我嫁来不到一个月,就算有了,也不会这么快有反应。只怕是着了凉,或者水土不服。”
“还是请大夫看看吧,阿芸,赶紧去请大夫。”阿范站起来,催着阿芸去请岳大夫。
管家凑到书案前,端祥着钟睿瑶的脸,小声说:“闲妃真是好面相,以后是要母凭子贵的。”
“管家会看相吗?”钟睿瑶打起精神,坐起来看着他。
“会。”管家笑着点头,“不仅会,还很会。其实奴才祖上就是靠给人看风水看相谋生的,人生命运天注定,一看就知。”
“那你给本妃看看,以后可能安稳?”钟睿瑶把手伸过来,忧虑地说道:“本妃总是作梦,想到王爷休了本妃,与她人双宿双飞……”
“王妃放心,老奴知道您担心的是谁,那个丫头不足为俱。而且从王妃面相上看,只怕是要……戴凤冠的……”管家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底,脑袋也垂下去了。
“管家不可胡说。”钟睿瑶脸色变了变,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老奴不敢胡说。”管家伸出食指摇了摇,小声说道:“待到凤飞时,自有大福来。母凭子贵。”
钟睿瑶紧攥着帕子,埋头想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你给那位看呢?她如何?”
“那位啊……”管家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挥挥手,“你们退下。”
侍女们看向钟睿瑶,等她出声。
钟睿瑶想了想,朝阿范点点头。
阿范立刻招呼众人,关门离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剩下。
“你说吧。”钟睿瑶坐正,呼吸紧了紧,眼睛紧紧地盯着管家。
管家拱拱拳,小声说:“那奴才就直说了,那位也是大富大贵相!”
“难不成还有两个皇后?”钟睿瑶猛地站了起来,“管家你快说清楚。”
“王妃别急,您是凤命,她是鹰命,鹰是注定要为凤衔来凤袍凤冠的。”管家又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
“管家……你真会看?”钟睿瑶上下打量他,满眸狐疑。
“王妃,可曾听说过山水居士?那是家祖。”管家挽袖,把手臂上的青山刺青露出来,摇头叹气,“可惜祸从口出,满门获罪。到奴才这一辈,没落喽。”
“原来你是山水居士的后人。”钟睿瑶坐回去,若有所思地点头,“山水居士当初也曾为我爷爷看过面相,若非山水居士的锦囊献计,我爷爷也封不了怡清王。那你为何不姓崔呢?”
“逃命的人,哪敢姓崔?王妃若看得起奴才,以后王妃凤椅坐稳,还请为我山水一门正名。”管家深深一揖,眼眶泛红。
“若真有此命,管家放心。”钟睿瑶绕过书案,扶着他的手,微笑道:“你我是一家人。”
“王妃放心,奴才为王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管家眼睛一亮,兴奋得扑通一声跪下去,连磕数个响头。
“启禀王妃,大夫来了。”阿范的声音传了进来。
“还是回房去吧,这里阴凉。”管家扶住钟睿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让奴才服侍王妃。”
“走吧。”钟睿瑶温柔地笑笑,和他一起离开藏书阁。
云长安在书架上趴得身子都麻了,等侍婢们锁好门,这才坐起来,捶腰捏腿。沉思良久,自言自语道:“山水居士还有后人?这厮什么时候胳膊上有刺青了?”
回到繁星宫山下,慕正曦正站在小溪边等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小的油纸包,神色严肃。
“你又乱跑了,城中有探子,安份些好。”
“我挺安份了。”云长安走到溪边,刷地两下撸高袖子,蹲下去掬水洗脸。
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好一会儿,她又捧一掌水,咕噜噜地喝进去,噗地一声吐出来。用袖子抹抹小脸,起身看向他。
“宸王,属下马上就去干活。”她面无表情地说完。
“衣服里是什么?”慕正曦看着她胸前方方地棱角,眉头拧了拧。
“胸啊。”云长安掀了掀眼皮子,大大方方地说道。
慕正曦楞了楞,嘴角抿紧。
“哦,长得有点方。”云长安低眸看了一眼,把塞在怀里的《擅舌》摆正了一点。
看上去更方了!
慕正曦眉头也拧了起来。
“宸王是君子,为何看我胸。虽然你我曾经是未婚夫妇,但那也是曾经。你再看我的胸,那就是淫邪!”云长安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慕正曦慢慢转开了脸,手臂慢慢抬高,“早膳,没吃吧?”
“吃了。”云长安撇撇嘴角,大步往前走去。从闲王府出来前,溜去厨房偷吃了一碗猪油抄手,香得很!比鸡蛋煎饼要香。
慕正曦跟在她身后,慢步往半山走。云长安明显很疲惫,不时打个哈欠,黑袍上沾了很多灰尘,也不知昨晚去了哪里。
“长安。”他停下脚步,唤了她一声。
云长安扭头看向他,哼了一声,“啊?”八壹中文網
慕正曦看了她一会儿,摇头,“没事。”
“咦……”云长安又哼了一声。她连鄙夷的神情都懒得做。慕正曦如今想杀她,还真不容易。
毕竟,瑞帝现在不想让她死呀。
“是想问我昨晚是不是和慕长情在一起吧?”她想了想,又扭头看向慕正曦,唇角轻扬,“我吃了你的肘子,确实应该给你一点情报。”
慕正曦笑笑,加快步子走到了她面前,“长安原来如此痴情。”
“啥?”云长安楞了楞,“我对谁痴情?对你?”
“闲王。”慕正曦已经走到了她前面,低低地说了句,“你对闲王只怕是心难收了。如今乱世,不动心为好。”
“谢谢王爷传授如此精妙的处世之道。”云长安咬咬牙,不悦地看着他的背影。胡说个什么劲!
慕正曦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她甩到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