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志向。”白袍人肩膀动了动,开始打呼噜。
云长安只得自己想办法下去,爬上来难,跳下去倒难不倒她。
砰……
她双脚落在大箱子上,仰头看了看上头露出的一抹裤角,拧了拧眉。这个人真不简单,压根就不把慕家的皇子放在眼里。不知是何方神圣?
得,先吃饭,这么多好菜,不可浪费。浪费粮食会遭天谴!
风声大,雨声急,匠人却顶着大雨一直在做工。云长安站在窗口远远看着越竖越高的竹台,很是惆怅。
她想不通瑞帝在这里建观星台的原因,也不明白,金矿倒塌,瑞帝为何没有震怒。
瑞帝肯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这几个儿子为了争夺太子位,除了揣摩圣意、小心伺候之外,还真没有别的退路。
慕正曦看似没有敌手,但是几个弟弟日渐长大,那几个小子的母氏一族也都不可小觑,若他不能尽快立为太子,谁也说不准瑞帝到底会把皇位传给谁。
这就是慕正曦如履薄冰的原因吧,这小子若失势,踩他的人就多了,会比慕长情更惨。
云长安拧拧眉,小声嘟囔,“怎么不把慕长情先弄死呢?”
慕长情那小子朝三暮四,真让人讨厌。好想剁了他的爪子!以后她都不想再理那臭乌鸦了。
夜渐深了,白袍人还在上面呼呼大睡,云长安琢磨昨晚带回来的毒药,脑子里苦苦回忆看过的所有药书。
“想什么呢?”白袍人的脑袋伸出来,用栗子壳丢她。
云长安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赶紧走吧,别赖在我这儿。”
“去不去山里。”白袍人又问她。
“不去,你想当野猴子,自己去当。我可不淋雨。”云长安把刚摆好的东西搅乱,不想让他看清自己在干什么。
“我去杀慕长情,你要不要去?”白袍人轻盈地从上面跳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开门往外走。
“不去……”云长安拧眉。
“唔……”白袍人点点头,身形跃起,直接从小楼护栏上跃出,脚尖点到小河上,飞快地往对岸奔去。
云长安跑出门,想了想,飞快地打开屋子四周的机关,跳下小楼,一路追踪过去。白袍人出现,必会出事,他是不是来毁掉繁星宫的?
他的速度很快,比上一回更加敏捷。云长安死死咬住他,拼尽全力地追。二人在山林里穿梭疾行,没一会儿身上被雨水打得透湿,尖锐的荆棘把她的衣服也挂破了好几处。
突然,他脚步停下了,指着前方说:“闲王府在下面。”
云长安往下面看,果然看到了笼罩在一片烟雨雾灯中的闲王府。
“那是碧菲阁,慕长情就宿在那里,去不去?”白袍人扭头看她,声音似是也被雨水浸透了,带着些许寒意。
云长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轻声说:“你去杀他,我去闲王妃的藏书阁。她带了十车书……”
她话音才落,白袍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飞身跃起,借着树枝的弹力越跑越快。
云长安的心都快飞出来了。
她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白袍人和慕长情真的很像。
云长安正琢磨怎么在他身上留点记号时,白袍人带着她落到了闲王府后院中一株高大的银临树上。
她身形晃了晃,赶紧抱住了白袍人的腰。天气够凉的,但是白袍人就穿了这么一件衣裳,里面亵衣也没有,领子敞开,露出沾满雨水的精壮胸膛,转过头时,只见他的喉结十分性感地往下滑了滑。
“看着我干什么?”他低眸看她,突然笑了,“我说过,只要你跑得赢我,我一定告诉你我是谁。准备好了吗?”
“喂,这树这么高,你把我放树上?”云长安急了,赶紧抱住他的胳膊,“好歹下去再说。”
白袍人纵身一跃,云长安的小心肝差点没从喉咙里跳出来。刚站稳,白袍人已经先行往碧菲阁后院高墙处奔去。
他难道真的是去杀慕长情啊?
“喂,你要去杀慕长情,我送你一点毒药。别毒死了,毒成半身不遂最好。”她奋起直追,一路叨叨。
白袍人越跑越快,把她给甩掉了。
没办法,云长安不像他,可以直接跳过高墙。她想办法进了碧菲阁,从后花园一路找去钟睿瑶的住处。
白袍人要杀慕长情,尽管杀。她要去找钟睿瑶带来的藏书。偌大一间大殿,排着二十多排书架,比弦筝那里多多了。
她喜欢书,什么书都看。就算是学子们考试要看的书,她也会去翻一翻,虽然枯燥,但是可以拿来随时嘲笑那些只会读这些枯燥书的男人。知已知彼,百战百战。
当然,她最爱的就是兵法,用兵之计,用心为上,计由心生。知人知心,才知如何打赢对方。
但钟睿瑶明显更偏爱的是诗词和药书。在这里可以看到各个朝代,各个国家的大医手所著的医书。其中不乏古著。那些陈旧笨拙的竹简厚厚地堆了好几层。
她点着油灯,用几本书挡住油灯四周,趴在油灯下安静地翻看一本从未见过的药书。
肯安心学医的女子真的很少见,钟睿瑶能静下心看这些东西,绝非寻常俗人,又为何屡屡在她面前做出肤浅的举动?
想在一晚上找到解药不可能,她潜心翻完一本,又去找别的没见过的医书。这时她突然看到了一卷特别有意思的书。
“擅舌。这是什么意思?煮舌头?”她抽出书,趴回地上细看。
这一看,云长安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王城的大门。
云家兵法里最缺少的一块,就是与敌军谈判。当年她和几个哥哥也曾问过父亲,为何没有关于敌我双方使节谈判时的半点记录。
父亲说,以前云家曾祖父也曾靠一人一嘴退敌方数十万兵马,唇枪舌战,十分惊险。但著书时,不知为何偏偏不愿意把两军对战时的谈判技巧写进书中。
这是云家子孙一直未能接触到的领域,云长安猜测,是不是曾祖父觉得靠舌头战胜敌人不够威武呢,或者是单独有另一本书传给子孙,但却被弄丢了。
两军交战,总有求和的时候。这时候两边的人如何谈,致关重要。你得熟悉对方的强弱,拿出让对方信服的实力,或者让对方动心的筹码。
当年七国之乱,有名儒靠一人纵横六国,共抗天晋。这本书,难道就是那个人写的。可惜残破了,缺了两页。
云长安越看越入迷,外面雨停了,天要亮了,她都没在意。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她才惊觉自己在这里趴了整个晚上,手肘在地上撑到发麻,脚更是没了知觉。
几名侍女在门外停下,小声说话。
“王妃要起了,赶紧过去伺候。”
“王爷没走吧?”
“以前都是半夜走的,这回没走。”
“那王妃起后,不会先这里看书了吧?这么多年的习惯,还没有改过呢。”
“先打扫干净,免得王妃会过来。”
侍女推门进来了。
云长安立刻把油灯推进架子底下,把书小心地放回原位。至于那本擅舌,她没舍得放下,进了怀里。
侍女从第一排架子开始擦,继续小声聊天。
“王爷对王妃还真奇怪,要么不理,要么就好到像一个人。”
“对呀,床架子响一晚上,听得我的脸都红了。”
云长安脑子里立刻闪过了那晚他在废院小床上摇床架子的情形,他是真的和王妃一起摇,还是自己在摇呢?
古里古怪!
眼看侍女要过来了,她贴着书架小心周旋,一排一排地挪动。此时她的动作并不灵敏,主要是腿太麻了,感觉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
“王妃起了,你们赶紧打扫,王妃说还是在这里用早膳。”这时又进来了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说道。
“咦,王爷不是在吗?”正在擦架子的侍女惊讶地问道:“王妃不要伺候王爷梳洗更衣吗?”
“王爷刚走了。”刚进来的侍女往里面张望一眼,催促道:“动作快一点,王妃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王爷总是半夜来,早早走。”擦架子的两名侍女对望一眼,手下动作更快了。
云长安听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得找机会离开。但她恰好现在离后窗远,侍女又挡住了去后窗的路,只能静等她们走开。
钟睿瑶这时候过来了,没梳头,一头青丝用丝帕束着,脸色苍白疲惫。
“算了,不必擦了,每天擦也没有什么灰尘。”她往里面看了一眼,神情倦倦地说道。
“是。”侍女赶紧行礼。
“王妃,王爷怎么又走这么早。”阿范端着早膳进来了,小声问道。
钟睿瑶揉着额心,小声说:“不知道,我睡熟了。”
“王妃,奴婢给您揉揉。”阿范把早膳放下,双手轻搭到她的肩上,视线往桌上扫了一眼,轻声问:“你们把王妃的云追鹤灯放哪里了?赶紧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