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僵持时,对面岸上突然也亮起了火把,只一支已火。那团火光被河风撕摇得晃动不止,眼看就要熄灭,突然又猛地亮了起来。
“何人在此?”慕轲寒用折扇捂着嘴唇,大步走到河边,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团火光。
一袭黑衣的小巧身影举着火把跨上了小船,慢悠悠地顺水而下。
“那是云长安,来人,抓住她!”慕轲寒认出了她,大声叫道。
侍卫们匆匆往水里跑,岸边泊着几艘小木船,几人还没跳上去,突然听到了河面下有东西翻动的动静……
“王爷,那是什么?”有侍卫举着火把,弯下腰往黑黝黝的水里看。
“冰!是冰!”又有人狂叫了起来。
就在这阵叫声中,长河在众人眼里寸寸凝冰,直接把小船冻住,冰霜顺着木船一直往上蔓延。船上的侍卫吓得面如土色,挥着火把想把已经快冻到脚下的冰霜烤化,但无济于事。白霜很快就冻上了他们的裤腿,飞快地往上攀爬。
慕轲寒抓过一支火把,弯腰看向已经冻住的河面,那些冰霜在岸边停住,发出咯嚓的细响。
“她怎么没事?”弦筝呼吸急促地看向河中。
众人往河中心看,云长安的小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狮,那是慕长情。小白狮突然从船头跃起来,一团白茸茸的身子在半空中翻滚了好几圈,爪子松开,把紧抓的布袋往下丢。
慕长情挽弓射箭,利箭带着鼓鼓囊囊的白布袋飞出数百尺,坠入河中。水花飞溅处,黑冰渐渐凝结。
“慕长情居然帮这死丫头。”慕轲寒阴恻恻地盯着河中的二人,怨毒地说道:“敢和逆匪一路,死期真到了。”
说话间,云长安已从小船上下来了,手举火把,大步往他们这边走。
而在她身后,身着严止军队铠甲的数百士兵手持弓箭盾牌,步伐整齐地跟在了云长安身后。
慕轲寒眸色骤沉,死死盯住了渐行渐近的云长安。
“三王爷,弦筝公子,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长河缘何凝冰吗?答案在此。”云长安终于走到了他们眼前,晃了晃手里的火把,脆声说道:“白天闲王妃演示的凝冰之法,若你真敢拿去给皇上看,你就是欺君。”
“欺君?水盆里的水,不是已经结冰了吗?”慕轲寒耷拉的眼皮子抬了抬,盯住了站在小木船上未动的慕长情。
云长安踢了踢脚下的冰,淡然说道:“那些全是毒药,不过是有人做了手脚,让盆中之水可以暂时结冰而已。若你真的把毒药拿到皇上面前,它不结冰了,反而散发出霉雾……三王爷,弦筝公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有几层皮可以供皇上去扒啊?”
“本王不信,你这是妖法!”慕轲寒咬咬牙,一把拔出佩剑,大步冲到河中,用力往冰上戳了几下。
冰层坚固,锋利的剑刃被坚冰抵得弯成弓,慕轲寒没抓稳剑,眼睁睁看着剑弹飞出去,狠狠地扎进了木船中。
吱嘎……
几声响,木船完全裂开。
“三王爷,弦筝公子,你们现在可满意了。这才是真正的凝冰之术。想知道的话,叫一声执事大人。”云长安嘴角扬了扬,把火把递给了身后的士兵,笑吟吟地看向两个大男人。
慕轲寒慢慢扭过头看她,突然笑了起来,“慕执事果然好本事,让本王钦佩不已。”
“是执事大人!叫错了可不算呢。弦筝公子呢,要不要叫一声听听?”云长安又看向弦筝,故意问他。
“执事大人,请明示。”弦筝抱拳,板着脸问道。
“弦筝公子,你是一直怀疑我与那白袍人有关系。为了逼我拿出凝冰之术,故意把我的那些毒药通过鬼市给了闲王妃,想利用她的手,逼我出来。三王爷呢,他脑子实在是……”云长安看了看慕轲寒,掩唇笑。
慕轲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一副若她敢骂,他就掐死她的神情。
“三王爷的脑子实在是太单纯了,他一心为皇上效力,急于拿到结果。所以,也算是被你利用了。若三王爷真的把毒药拿去给了皇上……弦筝公子你知道后果的,三王爷也没得罪你呀,这招太损了。”云长安往弦筝面前走了两步,小声说道。
慕轲寒立刻又从侍卫手中拿了把剑,指着弦筝骂,“小人,弦筝你真是小人!”
弦筝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此事与我无关,王爷先莫动怒。先请执事大人告之凝冰之术。”
“哦,我已经把方法告诉宸王和严止将军了。严止将军下午已经派人护送真正的凝冰之术进京面圣。三王爷,还有一件事你得有心理准备。”云长安扭头看向慕轲寒,慢吞吞地说道:“你天天守着的乌琅,那是假的。你白流那么多眼泪了,赶紧回去看看吧。”
“啊?假的?”慕轲寒楞住了。
“让长河结冰,你真以为几只马桶可以把药带上去?开什么玩笑?药是一早就跟着乌琅的大船运送过来的。我想,药其实就是沫河郡动来的吧。王爷,你麻烦大了。若这是沫河王干的事,你知道代表了什么。若不是,也是他治郡不利。”云长安凑过慕轲寒的耳朵,小声说道:“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友情提醒你,赶紧回去处理后事,把棺材擦干净。皇上只要看到凝冰之术的法子,马上就要把沫河郡上下杀个干净了。”
慕轲寒脸色越来越难看,盯了她一眼,掉头就走,越走越快……
云长安转头看向弦筝,眨着水盈盈的眼睛,笑着说:“你不走吗?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又不是我喜欢的男人。”
弦筝多想知道凝冰之术?嗯,想到愿用全部来换!
他忍气吞声地向云长安长长作揖,“还请执事明示。”
他真的很能忍!
云长安轻轻叹息,“公子不知道为好,皇上不会喜欢有很多人知道这办法的。”
弦筝慢慢抬头看她,只见她小脸严肃,眸光坚定,碎发被风吹得乱舞,却丝毫不损她的威风。
这位云家姑娘,会装傻充楞,也有真本事。她尖锐,也温柔。她凌厉,也豁达。更重要的是,她的美,能让月光失色。
这样一位姑娘,慕正曦当初怎么就没看准呢?
后面的人群分开了,慕长情带着小白狮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弦筝,你折腾得我闲王府鸡飞狗跳,利用王妃,差点害了本王。你说说,本王怎么罚你?”
“王爷恕罪,在下只是想让执事大人拿出真正的方法。鬼市之事,确实不是我干的。慕执事有误会。”弦筝撩开长袍,跪了下去。
“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一定知情,你说说,是谁做的?”云长安挑挑眉,蹲到他面前,好奇地问道:“这样,你说一个名字,若份量够重,我就告诉你其中一种最关键的材料。依你的聪颖,一定能自己找到答案。”八壹中文網
弦筝呼吸沉了沉,嘴角越抿越紧,神色复杂至极。
“哎……”云长安扭头看向慕长情,小声说:“难道是你?”
慕长情用脚尖轻踢她的屁股,“小十二,我惯着你了?起来。”
云长安拧眉,也抬脚踢他,“王爷,我如今是朝廷命官,你敢当着这么多人踢我!”
慕长情眸光闪动,抬起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慢吞吞地说道:“好一个朝廷命官,下午又是谁要我帮忙的?”
“我是帮你。”云长安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回走。
慕长情扭头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跟到了她身后。
云长安借打开树枝之际,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看他是否跟上。见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不远不近地吊在身后,忍不住唇角飞扬。
下午,慕长情一直跟着她和弦筝,等她和弦筝一分开,这家伙就把她堵住了。云长安当时真的挺生气的,他用箭射自己呢!若偏了怎么办?钟睿瑶死不死,她都不在乎,她可不想一箭扎中自己的脑门。
“小十二。”慕长情叫了她一声。
“干吗?”她故作冷漠地问道。
“今天害怕了吧?”慕长情又问。
“呵,我才不怕!慕乌鸦是你害怕了吧?要不要谢我救命之恩?”云长安抬着小脸,和他对视。
慕长情不出声,慢步往前走,踩得地上枯枝落叶嘎吱地响。
“你明明早就知道中毒的乌琅是假的,船上的药是从沫河郡运来的,你却偏要拿两块臭木头过来哄我!”云长安又生气了,瞪着他嚷嚷,“你恶心吗?那是马桶!”
慕长情停在三步之外,隔着一枝繁花看她,过了会儿,小声说道:“云长安生气的时候也挺好看。”
云长安的脸皮一寸寸地红了。
“回去夸你的王妃去,我不需要你夸。”她抿抿唇,掉头就走。
“云长安。”慕长情又叫了她一声。
“还干吗?”云长安扭头看向他。
慕长情握着面具,慢慢地取下来,沉静的双瞳静静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