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土匪非常凶恶，过五凉山的人就没有逃过他们的毒手的。”这时坐在一边的另几个马贩子也接过了话，七嘴八舌地说起了五凉山土匪的残暴，纷纷露出惧色。
乱世的土匪有可能是被逼上山，落草为寇。但天晋国正是盛世，这种可能性不大。估计就是一拔横行霸道，欺凌百姓的悍匪。
“我不去青州，我去靖城，这样总行吧？”云长安想了想，又想了个目的地。
靖城是个好地方，虽不如青州那样名扬天下，但是山好水好盛产大侠。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几位高手，都和靖城有渊源。比如第一剑客，骆羡，如今六十多岁、已金盆洗手，收的徒弟多达百人。还有世人皆知的西威镖局，总号也在靖城。
她的目的不就是去找武功高强、相貌堂堂，一看就能和她一起生出一长串儿子的男人吗？去靖城很合适！
“去靖城的话，那公子得备上厚厚的袄子才行，那里下大雪呢，听说雪能埋到人的脖子这里，路很难走，起码得走十多天。所以，公子还得加点银子。”车夫掐指一算，冲着她摇动十指，“再加五十两。”
五十两？趁火打劫、坐起起价？
云长安用扇子敲他的肩膀，笑道：“没问题，小事一桩。那你我分头去准备东西？袄子，黄酒，干粮，我再贩点儿香料过去卖。”
“好嘞，那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在这儿见？”车夫兴高采烈地应声。
一个时辰后，她买来要用的东西，雇人给她挑到马车上，先付了一半银子，催着车夫出发。车夫兴高采烈地挥着马鞭，载着云长安出发了。
马车才出镇子，只见大队的官兵突然从东面官道疾奔而来，领头的官兵高呼封城，锣鼓敲得震耳欲聋。
是来抓她的？
云长安拍拍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躺回厚厚的被褥上。到了天晋，她可就不怕有盛元的官兵来缉拿她。这才是真正的海阔天空！
磕了一捧瓜子，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晃得她瞌睡虫猛窜，没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扑嗖嗖……
胖喜钻进了窗子，用翅膀扇醒她。
她眯着眼睛往窗外看，天已大黑，星光闪烁。她这一觉睡得够沉！
“乖胖喜。”她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手指尖顶开了马车门。
车夫正哼着小曲，有一下、没一下，懒洋洋地挥着马鞭。前面青山披着一袭月色，漫天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新鲜腥味。这里刚下过雨。
胖喜在她手心上啄了几个字，她拧拧眉，一把把车门推开。
“唷，公子醒了。”车夫吓得抖了抖，很快镇定了下来。
“哦，停一停，我去方便。”她扳扳手腕，活动一下脖子。
车夫眼神闪烁，咧咧嘴，勒住了缰绳。
云长安撩开袍子的时候，露出了腰上别着的尖尖的刀，刀上有暗色干涸的血渍。车夫的视线在尖刀上停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有些僵。
“月色真好，适合杀人。”云长安装着男人的模样，背对他撩袍子，“你杀过人吗？”
车夫笑容完全消失，干巴巴地回道：“公子开啥玩笑，杀人可是死罪。”
“呵，抓得到才是死罪，抓不到，那就是刺激。我有两日没杀人了。人腿烤着吃特别好吃。”云长安双手轻抖，学得有模有样。
车夫再咧嘴，“公子快别玩笑了，赶紧上来，要继续赶路呢。”
云长安慢慢扭头看他，发出一声怪笑。
车夫脸色骤变，啊地一声惨叫，从马车上翻下去，摔了个倒栽葱。
“老大，救命啊，有鬼啊……”他顾不上爬起来，直接在地上翻滚，一声连着一声地嚎叫。
月光下，云长安的舌头长长地掉出来，眼白上吊，嘴巴里还在往外涌血，可不就像个黑无常吗？
“哈，还想把我卖掉，真大的本事。”云长安冷笑几声，把红布做成的长舌头拔出来塞回袋子里。血是野果酱，味道不怎么好，酸得牙都快掉了。
赶着马车没走多远，只听得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面传来，翻滚起来的尘土迷得人看不清路。
她捂着眼睛，等尘土散去，这才看清来的人全是土匪。
马车夫没有送她去靖城，而是来了五凉山。土匪窝！
眼前起码有三十多个大汉，高矮胖瘦全有，腰上挂着鬼头大刀，马的脑袋上统一戴着铁铸的纹饰。
徽记这种东西，看来不仅皇家贵族在用，这些土匪都流传开了。这些土匪的徽记是盘旋的双头蛇。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还是长着两个脑袋的地头蛇。官府都剿不灭的悍匪，肯定有些本事。
“老大，就是这个……”马车夫从后面的一匹马上滚下来，指着云长安嚷嚷，“他骗走了我的马车。本来，我是想把他送给老大当投名状的。”
“他？一个丑小子？”为首的土匪轻夹马肚子，慢吞吞地走到了云长安面前。
云长安扬起小脸，冲他笑了笑，粗着嗓子说道：“这位爷，我不丑。”
“呵，哈哈……”土匪头子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大声嘲笑道：“我说黄老八，你被这么一个蠢货给骗了？这小子丑是丑点，洗洗干净，拿去卖掉当小倌儿，屁股还是能用用吧？”
“他刚装鬼杀人，他还说他天天杀人！还吃人腿！”马车夫捂着摔破的脸，大声嚷道。
“就他，他能杀人？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戳死他。”土匪头子不屑一顾地说道。他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云长安，她娇小到，腰只有他的胳膊粗。就这么一个黄毛小子，怎么可能四处杀人。
“他没骗你。”云长安嘴角勾了勾，朝他笑得更欢快了。
“哦，哈哈哈，你说真的？你能杀人？”土匪头子还没说完，突然眉心刺痛，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晃了晃，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如铁塔拦腰断开，重重地砸到地上，灰尘四溅，马惊嘶鸣。场面一顿混乱。
“哎，肉有点粗，先吃哪里好呢？”云长安跳下马车，抓起土匪头子的胳膊，拿着刀在他的胳膊上比划。
“臭小子，敢伤我们老大。”后面的土匪被她给震住了，拼命勒紧缰绳，控制住受到惊吓的马儿后，这才渐渐围拢过来，挥着大刀利剑，大声威胁云长安。
“知道我是谁的人，都被我吃了。”云长安抬头冲他们笑，又露出几颗尖尖的牙。打白糖做的牙，很甜，不过看上去不好看，露出嘴唇，月光一照，还真像只小妖怪。
那些土匪互相看了看，终于有人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冲着她大吼，“小子，赶紧把我们大哥交出来，你看清楚，你面前有多少人！你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吧？你乖乖听话，爷等下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我不需要舒服，你过来把你老大抱过去。”云长安朝他勾手指，尖牙被舌尖舔到，一不留神给吞了。粘得不牢靠，需要改进。她抿抿唇，又朝那男人笑了笑。
土匪有些恍惚，明明是个满脸麻子的臭小子，为什么笑起来让人觉得很好看？难道他中了这小子的迷魂药？
他吓了一跳，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臭小子，我抓住你了。”土匪头子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药这么快就失效了？
云长安吓了一跳，嘟囔道：“果然不能贸然行事。工欲欲其事，必先利其器。临时做的东西，全都不靠谱……”
“臭小子，敢对爷我使阴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土匪头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抹了把脸，冲着云长安咆哮。
云长安皱了皱鼻子，小声说：“等下你别求我。”
“求你？”土匪头子刚要继续咆哮，突然心肝一颤，眼眶酸酸胀胀，啊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啊，沧凉悲怆，仿佛刚死了爹娘。
“大哥，你怎么了？”众土匪又惊住了。
“我……我……”土匪头子哭得不能自已，垂头顿足，很想抓住云长安揍死她，扒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可是手指就是没力气。
“哪味药用错了呢？我还以为我最近真的有进益了呢。怎么会哭呢？”云长安费解地看着他，脑子里飞快地把刚刚用到的药物列出来。
“小子……你……你用了……什么阴招？”土匪头子哭得实在受不了了，一个彪形大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众手下面前哭成这样，多丢脸啊！
“大哥，我也想知道。”云长安很纠结，经过在河阳城的磨练，她觉得自己配药的功夫有了极大的得升，可是她明明是想让这人晕上个把时辰的，最不济，也是手脚发软的软骨症状，怎么会哭起来呢？
土匪头子抖着手，想拔刀。
云长安积极地替他把刀拔了出来，拉着他的手，把刀往他手心放，勇敢地鼓励他，“大哥，你真能握紧刀吗？”
她只是想知道此时这位好汉的感觉，以此判断她这个配方到底哪里出了错。她呀，会很多种能把人放倒的方子，却不满足，非要再配制出新鲜的一种。
对土匪头子来说，这是侮辱，是奇耻大辱！他握不紧刀，眼睁睁看着刀一次一次掉回云长安的手里。
那些土匪全都看呆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