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宵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抖了抖缰绳,纵马往寺门外奔去。
“寺中所有人带回安居堂审问。青州寺主持随孤王回宫。”马鞭在夜雪里甩出凌厉的声响,关宵瀚的声音格外清晰。
除了慕长情几人外,寺中和尚六十一人、居士二十人,统统被绑在一起。长长的一串人,在士兵的催促和鞭打下跌跌撞撞地往山下移动。
云长安躺在榻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这种东西一旦大规模推行,关宵瀚会得到一支如兽一般野蛮狂猛的军队,他会在战场上攻无不克,但这种药物的反噬也会让他的士兵死无葬身之地。
慕长情阻止得了他吗?
一旦激怒关宵瀚,天晋会开战的!
云长安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打或不打,与她有什么关系?死多少人,又和她何干?她大可以自己找个安稳的地方,过她的太平安乐的日子。她们云家人为了天下安宁操心得还少吗?结果又怎么样呢?
她深呼吸,让自己想远方的美景,想可以和她并肩天下的英俊侠客,想她手握长鞭,纵马狂奔大漠,扬黄沙万里,朝阳无限……八壹中文網
可是慕长情万一拦不住关宵瀚怎么办?那些有毒的土壤一旦处理不当,不管落在何处,都会让那里的植物吸入毒素,若有紫龙卧雪和瑶台玉凤扎根生长,那更不妙了。父亲一生的愿望就是天下止战,永远太平。她既活着,就要记着父亲的话,尽云家人的心。
“爹,不是我不管啊,我动不了。”她瘫着四肢软软地躺着,无力地念道:“你也行行好,托个有用的梦给我。是不是岚师叔做的这一切?那些种子是不是从我们云家流出去的?你别只顾着在下面和娘亲恩恩爱爱,一起挑投胎的好人家,也偶尔来梦中看看我,给我出几个主意……”
砰……
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进来,她用眼角余光看,是钟睿瑶的侍卫进来了!
“大执事,大家都要撤退了,王妃让属下来接执事。”侍卫朝她抱拳行礼,低声说道。
“帮我解开穴道,谢谢。”云长安小声说道。
侍卫犹豫了一下,大步上前来,小声说道:“得罪。”
话音落,他飞快伸出手指在云长安的身上连点几下。
这小子,武艺不赖!看来怡清王门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云长安身上只有那件被慕轲寒撕破的衣袍,她捂着肩膀慢慢地坐起来,盯着侍卫看了一眼。她很想问他,先前他去了哪里,为何不进屋帮忙?依他的忠心,不可能让钟睿瑶只身犯险。
“大执事,属下在外恭侯大执事。”侍卫一脸默然地抱拳作揖,大步退了下去。
云长安匆匆用腰带扎好裂开的衣服,披着慕长情的披风,大步往外走。
她觉得自己可能与完整好看的衣服没什么缘份,没几天就要穿破一件。以后她还是穿盔甲好了!对,她以后要给自己做一件烧不燃,刺不穿,冻不着也热不着的天丝甲衣!这么好的东西,要用什么材质?她不知道!
侍卫牵着马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马上就搁了一只小凳子在马前,让她踩着凳子上马。
云长安浑身没劲,脑子晕乎乎的,但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这种时刻,绝不可示弱,不能让敌人觉得有半点可趁之机。
上马坐稳后,她直视着前面,果断地用马鞭轻拍马肚子,“走。”
侍卫也上了马,紧跟在她的身后。
整个寺都空了,没人敲响寺钟,也不见小和尚挑着灯笼走来走去的身影。满地积雪踏成泥。
因为在山上的关系,马车上不来,若不想走路,只能骑马走羊肠山道。稍微绕了一点,但比走路还是略为轻松。
钟睿瑶牵着马在寺门前等着,见到她和侍卫过来,眉头轻锁,指着山中亮起半边天的火把说道:“你看那边,城中有一千多兵马,城外也有。关宵瀚正满城搜人,只要身上带着蛇虫花草的人都抓了起来。”
青州有运河,贸易繁华,加之朝廷鼓励民间商业往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这里买卖。所以想抓带着这些奇特商品的人简直太容易了,撒一网下去,可捕满满一网。
“你也阻止不了他吗?”云长安淡然地问道。
风雪月下,云长安的脸藏在披风里,别人看不真切。她维持清醒的办法就是用细针在指尖轻扎,已经扎了十多下了,脑子里虽然混沌,但好歹不会像之前一样胡思乱想,神智不清。
慕轲寒的人用门板做了个简单的担架,抬着他匆匆过来了。他此时正在发高烧,除了头发和眉毛,浑身都烧得红通通的,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脖子被慕长情掷出的茶壶打歪了,扭到一边,痛苦地哼唧。
“要是爷知道是哪个狗东西害爷,爷活扒了他。”
看来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
云长安对华琅烟的了解仅限皮毛,只知道它后果可怕,并不了解整个上瘾和发作的过程。本想在寺里看着方园主持,以观察一二,没想到关宵瀚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或者是因为有钟睿瑶在一起的关系,关宵瀚的人并没有阻止他们下山,但是也没有允许他们离前面的队伍太近。
云长安苦思对策,如何帮着慕长情毁掉满满四架马车的毒物,又如何让关宵瀚乖乖认命,不追究他们的“罪”。这是天晋国领土,他们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落进关宵瀚的手中,成为两国开战的借口。
“长安,你没事吧?”钟睿瑶跟了过来,小声问道。
“挺好的,对了,谢王妃之前出手相助。”云长安朝她抱拳,语气诚恳,“王妃可有受伤?”
“我没有,你没事就好。闲王是不是去拦他们了?”钟睿瑶点点头,气息有些急。可能是因为山路颠簸的原因吧,她的呼吸一直不太均匀。
云长安观察人向来仔细,尤其是她关注的人,不管是呼吸,是眼神,还是表情,她都会暗自看清。
“方园主持若不能戒瘾的话,最后也会死吗?”钟睿瑶用手拔开头顶的一枝野山花,紧跟着云长安。
“不知道,看他的命。”云长安淡然一笑。
“你信命吗?”钟睿瑶垂下眸子,轻声问道。
“信啊!”云长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有风水术师来我家,说我一定长命百岁,大富大贵,我的夫君也高大威猛人中龙凤。所以我很相信命,我的命好得不得了呢。”
钟睿瑶飞快地抬头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得到她这样的回答。听上去是信命,可是怎么琢磨都是不服天意的味道。
“闲王妃,本执事要先行一步了,你们慢慢走。”云长安甩了甩马鞭,催马急走。
钟睿瑶马术不精,这样磨磨蹭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她忙着呢!
“大执事小心。”钟睿瑶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
云长安没理会她,越跑越快。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刀,她扭头看,只见他们全跟过来了。
“干吗呢?跟着我干什么?”她停下来,不满地看着这群人。
“大执事别丢下我们。”慕轲寒的侍从抹了把汗,急声说道:“三王爷伤重,大执事带我们下山吧。”
唷,这群大男人怎么回事?求她这个小女子带他们下山?
“这山里黑漆漆的,路也不好走。”有个随从抖着嗓子说道:“刚刚还看到了有绿幽幽的光,说不定真有精怪呢。”
“有我在,精怪就不吃你们了?说不定我就是精怪,我先吃了你们。”云长安揭下披风帽子,冲着他呲牙。
几名随从苦笑着说道:“大执事毕竟是云家嫡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属下等仰望。请大执事带我们下山。”
敢情是怕迷路,又怕山中猛兽也食过华琅烟,所以怕被吃了!
云长安是又好气又好笑,慕轲寒手下到底是些什么人?难道一个可用之才也没有?也难怪,他自己那德性,哪会有真才实学的人去投靠他。
“那你们跟上,若是自己掉了队,可别怪本执事。”云长安挥了一下马鞭,纵马疾奔。
崎岖的山路挡不住她的速度,她要尽快赶到青州城内,见到方园主持。
那些人拼命跟着她,丝毫不敢大意。云长安此时心里有了丝自豪感,这种自豪来自云氏家族。这是世代云家人建功立功而累积出来的荣耀,她定要发扬光大!绝不让云家名誉断送到她的手中。
慕轲寒是与侍从同骑,因为伤得厉害,所以没颠一会儿又昏死过去也。也好,免得听他一路鬼哭狼嚎。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她一个小女子胆大能忍。她现在也是浑身骨头颠得生痛,不知道把自己的手指尖扎了多少下,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都怪慕长情,一开始就带着她,她就不必这样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