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通往青州城只有一条官道。他们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是胜在有马,在那行士兵还没来得及全部下山之前追上了他们。
士兵从前面挡过来,刀剑出鞘,不允许她们一行人往前靠近半步。
“站住!”为首的人横剑马前,怒声呵斥,“陛下有令,尔等整整回盛元去,不得再逗留。”
“我有事面呈陛下,请前去通传,就说,慕长情在前面设了陷阱,要拦住你们。”云长安微抬下巴,脆声说道。
“大执事!”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钟睿瑶一听这话,立刻打起了精神,跳下马,匆匆拦到她前面,“大执事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出卖闲王殿下?”
“闲王妃退下,免得本执事误伤你。这位将军,速带我去见陛下。免得等下陛下有闪失,你的脑袋不保。”云长安用马鞭扒开钟睿瑶拉着缰绳的手,撑着全部精神装出倨傲狂妄的姿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时候,一定要有高姿态,要狂到无人敢拦她。
那人犹豫了一下,扭头就跑。
钟睿瑶又走过来,焦急地说道:“大执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做,你会害了他的。你们不是很好吗?”
“我和他好不好,我们自己知道。王妃回去吧。”云长安拍了拍马儿脖子,驱马往前。
“大执事!”
“别叫了,我听得见。对了,你们赶紧送三王爷去疗伤,送晚了,可就废了。”云长安扭头看了一眼慕轲寒那群人,大声说道:“他的瘾,看他有没有命等到我回去。若他再发作,捆紧他,给他身上泼凉水,用针扎他,扎上上百下。”
她的话,这些人肯定听,慕轲寒肯定还会发作,这回子让他好好尝尝针扎凉水泼的滋味。看他以后还撕不撕她衣裳!
报复人嘛,当然是越快越好,免得过后就没了报复的激情了。
云长安又看向那名侍卫,这人有古怪,待她完成前面的事后,回去慢慢揭他的皮。她就不信了,有人能在她面前装神弄鬼。
前去通传的人回来了,朝她勾了勾手,“云长安一个人上前,其余人回去,再敢靠近,格杀勿论。陛下还说,请闲王妃体谅,早早回去歇着。若想通了,尽管来。”
云长安也是服了,关宵瀚对钟睿瑶还真是实心实意呢,丝毫不在乎她已嫁为人妇。
紧追了一会儿,云长安看到了关宵瀚的背影。此时已经离青州城门只有几里地了,可以清楚地看到围在城外的火把,烧红了半边天,整个城门都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下。
“陛下,何必弄这么大阵仗。若真是那人在城中,你弄上万人来,一样抓不住他。”云长安到了他的马后,轻声说道。
“云长安,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们,可都没有你狂。”关宵瀚扭头看了看她,冷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是女子,性恶,是悍妇。”云长安微微一笑。关宵瀚这种男人眼里,她就是这种女人,索性帮他们说出来。
关宵瀚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你还真有自知知明。”
“反正我也不喜欢陛下,不必在陛下面前装贤惠温柔娇憨可爱。说正事,陛下这样把东西弄回去,准备怎么处置,陛下是以为方园主持会种这些?”
“就算不会种,在那里看了九年,怎么也看出门道了吧。你以为他真这么简单,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关宵瀚冷笑道:“毕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所以说呢,男人有时候自负过头,确实坏事。陛下有没有想过,他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也有他的对策。说不定与那人还有联系,园子被毁,我们走后,他会那人送信。陛下为何不放长线钓大鱼,非要抓他过去,硬生生斩断这条线索?”云长安问道。
关宵瀚放慢了速度,马鞭在腿上轻敲了两下,低声问道:“慕长情要在哪里拦住孤王?怎么拦?你为何要告诉孤王?”
“我不想让他拦住你,毕竟这样押着方园回去,也是钓鱼。就是劳命伤财,动静太了。我在路上也能观察一下方园华琅烟发作的过程,说不定可以让我找到解药。”云长安镇定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
关宵瀚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云长安,孤王真的很讨厌你。你是个女人,怎么这么精明?哪个男人娶你,只怕日子都不好过。慕正曦是不是正是发现你不好驾驭,所以才临时反悔,向你云家举刀的?”
“陛下错了,是他没福份。若得我云家相助,他如今会这么难熬吗?就算娶了公主又如何,陛下想打盛元,一样会打,不会看着公主的份上犹豫半分。”云长安平静地说道:“他弃我,是因为他忠心。”
“慕长情呢,你们两个真的很好?”关宵瀚又问。
云长安轻轻抖缰绳,反问:“陛下又是真的喜欢钟闲妃吗?”
关宵瀚楞住了。
“若陛下是真喜欢,那我也真喜欢。若陛下是假喜欢……”云长安眯了眯眼睛,笑道:“那我也是真喜欢。”
“你既然是真喜欢,为何要出卖他?”关宵瀚倒吸一口凉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他白费力气白忙活,白和你打一场。拦住陛下,何需用武呢?这些东西,可以好好用,也可以让陛下后宫毒物乱飞。陛下也不敢乱来,而且还得防着身边人打这些毒物的主意。还不如找到种植和制蛊的方法,最可靠。陛下要不要给小女时间,让小女试一试?”云长安朝他抱拳,诚恳地说道:“世间万事万物,皆有阴阳,有正反,有好有坏。华琅烟用量适当,是可以镇痛生肌医腐的。将士们沙场征战,劳苦功高,若有一种行之有效的药物,既可以让他们身体强壮,所向披糜,又可以在他们受伤之后得到最好的医治,当然要尽力试试!”
“云长安你真的快把孤王说动了。”关宵瀚停下来,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你是盛元人,帮孤王炼药?不怕坐实你们云家人背叛的罪名?”
“陛下说笑了,我哪里有帮天晋呢?我只是恰好遇到了这事,最后实在寡不敌从,被陛下抢走了配方而已。哎,我一个小女子,实在抵挡不了呢!”云长安看了他一眼,满唇的笑意。
“云长安……”
“我知道,悍妇,嘴利,没人会喜欢。”云长安主动接过他的话。自打见到关宵瀚为止,这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这男人也挺没涵养的,一定要在一位美人面前说样难听的话吗?
“你的眼睛很漂亮。”关宵瀚突然说道。
云长安被他吓了一跳,哆嗦两下,扭头看他,“陛下也吸入华琅烟了不成?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真是胆大,像你这样的嘴,在孤王宫中,牙已经被敲掉光了。”关宵瀚冷着脸说道。
“陛下胸怀宽广,用人唯贤,天下名士无不倾心交付。陛下怎么会真的与小女子计较呢?”云长安拍了几句马屁。
总之,为了能一路跟着他,看着方园,看住这些毒物,找到种子的来源,就算现在让她为关宵瀚写一百首赞美诗她也愿意,甚至她敢立刻立马高歌:啊,天晋陛下,你多么威武雄壮……
关宵瀚一脸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慕长情,你可能真的捡到宝了。孤王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记住,七天,七天之内,不得遗失一棵草,一粒种子,一只虫子。七天之后,孤王要是得不到结果,孤王就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去。若到时候你再拦着孤王,孤王定不饶你们。不管你慕长情有多大能耐,孤王平掉你河阳城轻而易举,孤王还能保证你父皇绝不会因为河阳与天晋为敌。你们两个想清楚,值不值得为盛元这么付出。”
慕长情在这里?他也是直接来找关宵瀚的,并没有要和他打一场的打算?
云长安往前看,只见慕长情骑着他那匹高大到吓人的骏马,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
天色太黑,前面人群乌压压的,他又一身黑衣,不怪她看不清。
四目相对片刻,慕长情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到了自己身前坐好,“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满山乱转,也不怕摔着。”
“闲王殿下就那样把我丢在炕上,不怕我被野猫野狗给吃了?”云长安反问道:“还是你觉得我能自己冲开穴道,瞬间成为武林高手?”
关宵瀚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打马就走。
四驾马车果然留在了原地,但是寺中和尚和居士,以及方园还是被带走了。
“慕轲寒不是也中了华琅烟吗,就拿着他去试解药吧。方园这个人,孤王必须带走。七天后,孤王在青州城衙门等你们来。”
一直等这些人的身影远去了,慕长情这才俯下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悍妇,我也是越来越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