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
小鸟翘起尾巴，一团臭烘烘的褐团团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枕上。
啾啾……
小鸟摆了摆尾巴，得意地看了它一眼，飞了。
云长安气极，抓起枕头就往后窗丢。
哎哟……
慕云玺的惨叫声传了进来。
“十一？”云长安吓了一大跳，她把想偷爬上来的慕云玺给砸下去了！木屋很高，下面怪石嶙峋，摔伤了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想挪腿，腿却纹丝不动。呆怔半晌，她又躺了回去，甚至没心思去清理枕边那团脏东西。
咯噔声响了好一会儿，慕云玺又从后窗爬了进来。
“长安姐姐你的枕头。”他把枕头放到榻上，另一只手把小鸟递到她眼前，“我给你抓的鸟！”
这时云长安才看清，小鸟的腿上还系着一根细绳子，另一头在慕云玺的手腕上牢牢地栓着。他手腕上有淤青有擦伤，还有很新鲜的血痂。
“放了吧，多可怜啊。”云长安轻抚小鸟的翅膀，忍不住地心酸。她想胖喜了！若胖喜在，这时候一定已经正用它的翅膀抱住她，用小脑袋温柔地蹭她的脸……
她想胖喜！很想很想！胖喜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她一直觉得胖喜会到老到飞不动的那天，才会在她的掌心里合上眼睛。可是胖喜死得那么痛苦，拔羽、断翅、折脚……小小的雀儿，在恶魔的掌心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每每想到那一幕，云长安就难受得要命。
“放了？我追了它好几天呢。我给它娶了个名字，叫元宝。”慕云玺捏着鼻子，嫌弃地看一眼枕边的褐团团，“哎呀，是它拉的？它之前也是，总想拉到我的头上。”
“放了它吧，谁不想自由自在呀。”云长安合上眼睛，不想多说话。
慕云玺只好点头，“长安姐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云长安没出声，也没睁眼睛。
慕云玺剪掉绳子，把小白雀往窗外用力抛去。小白雀迅速挥着翅膀飞远了，留下一下白羽飘飘落下。
“姐姐，我让韦虎把你抱出去晒太阳吧。”
“不要吵我了好不好？”云长安拉起被子蒙上了脑袋。
慕云玺沮丧地在榻前站了会儿，垂着小脑袋往后窗爬。
“姐姐，我等下去看看冬至和春分好不好？”他滑下窗子后，突然又冒了上来，大声说道。
云长安的心一动。
十多天了，她二人可好？为何不见半点消息传来？
慕云玺走了，云长安躺了会儿，爬起来，用帕子清理掉枕边的脏东西。兵法书一角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在被子里捂出了汗，还是昨晚梦里偷偷哭过了。
她展平书页，翻到了之前看到的地方。
“大师姐，师傅要我带你下去，今日有新考核。”不情不愿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那是师弟，冬小酒。她未来之前，在大国师门下排第一，所以对云长安是各种看不顺眼。
大国师收的弟子全这德性，从来不会对女人有半点怜惜。把这群祸害弄到外面去，那才叫惊天动地。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爱打女人的脸，一个比一个想当天下第一。弦筝那些人，充其量只是大国师的门徒，他们都不知道大国师私底下选了十二个真正的传人，全藏在这里，秘密教授真正超然的本领。
“不去，背不上来，我今天不吃饭。”云长安没抬头。
哼……
冬小酒冷哼一声，走了。
云长安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把看过的字全部深镌在脑海里，一个符号也不要错。
其实大国师说得对，腿废了，人还没废呢。干吗要认输，干吗要躺着等死。她就算要死，也得先把害她的人弄死。
咚咚咚……
冬小酒又回来了，推开门，直接到了她面前，抱着她就往外走。
“轻一点。”云长安抄起书就拍他的脑袋，“我是大师姐，给我好好抱着。”
冬小酒深吸气，板着脸，受了这一下。
大国师坐在大青石上，长发披腰，衣衫大敞，又在钓鱼。那些村民各自忙碌，种菜，养猪，喂鸡，牵着牛犁地……就这么一眼看上去，和外面的小村落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大国师这个一点都不像农夫的人。
“背。”大国师头也不抬地说道：“错一个字，在水里泡一天。”
那么冷的水，她会冻僵的！
慢着，那是啥东西！她瞪大眼睛，看到水里冒出了一个丑陋的大脑袋。是鳄鱼！他居然弄了条鳄鱼养在了河里！
这个疯子！
云长安知道他是做得出的，她今天又要吃苦头了。
“给她记数，错一个字就泡进去。第九章，开始吧。”大国师手腕抖了抖，一条肥肥的鱼被他钓了起来。
鱼尾用力摇摆着，挣扎着，不甘命运，想逃回河中。就在此时，大国师直接转过身，把鱼甩向了鳄鱼的位置。鳄鱼一跃而起，一口把鱼给吞进了肚里。
云长安头皮发麻，就算大国师不会真的让她死，就这样被甩到鳄鱼面前也够呛啊！不死，咬得更废了，那才叫真惨。
“怎么？想现在就下去？”冬小酒幸灾乐祸地作势要把她往鳄鱼那里丢。
云长安只好开始背第九章的内容。
开始几句极为生涩，结结巴巴。冬小酒的样子像恶魔！那笑容就像已经看到了她被啃干净了一样。
云长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她原本过目不忘，现在却总是过目即忘。集中精力，写起来就四个字，提笔即完。真要做到，却难上加难。
冬小酒脸上的讥笑之意越来越明浓烈，抱着云长安一步两步地往河边走。踩翻的小石子咯噔咯噔地响，有小鱼从浅水中攸地一下飞快游过。
云长安下意识地抓住冬小酒的胳膊，努力把脑子里零碎破乱的句子凑到一起……渐渐的，越来越顺了，她的气息渐稳，吐字也渐清晰。
“错了！”冬小酒突然笑了起来，用力把她抛向河中间。
“冬小酒，你……”云长安砸到了鳄鱼背上，吓得魂飞魄散。
这大家伙，冷血的！可不比狮子老虎，更不比雀儿老鹰，它才不会听你的调摆。它的嗜好就是吞掉眼前一切食物。
冬小酒拍着手站在岸上得意洋洋地笑，大国师站了起来，丢掉钓竿，转身就走。慕云玺站在岸边急得直跳脚，韦虎在他身后拼命地拉他。而其余的人，喂鸡喂牛喂羊喂狗，就像看不到她。
鳄鱼扭着脑袋，甩着尾巴，张着血盆大口，大嘴咔嚓咔嚓地咬。云长安只能死死抱着它的脖子，以免被它甩到河里去。只要坠河，她会死得惨不忍睹。这段时间吃的苦头全白搭了。
捆上它的嘴就好了！
细银索呢？她扭头看手腕，猛地想到那晚溜去温泉池时用过细银索，现在还系在树屋上呢。
该死的，大国师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吗？
“冬小酒你等着，你等我上去打死你。”她白着脸，忿忿地骂道。
“大师姐，师弟我只是按师命行事。入门十大规矩，大师姐应该知道的，一定要听从师父的命令。”冬小酒靠在小树上，嘴里咬着一根苦尾草。
其余的师弟们也围过来了，或站或坐，或地上，或树上，个个幸灾乐祸。
她怎么会遇上这么一群臭男人？一个还不够，给她一群！一个比一个讨厌，一个比一个让她恨得牙痒！
“冬小酒你把我弄上去，我不打死你了。”她的胳膊渐渐失去力气，只好软下态度向冬小酒求援。
“你叫我大师兄？”冬小酒继续咬苦尾草。
以毒草为零食，呵呵，疯子教出的大疯子。
云长安深吸一口气，她算是明白了，在这里千万别把自己当姑娘，她和冬小酒他们一样，是汉子！是必须学成出山的铁人。入了大国师的门，必要艺精心细，人强胆大。不然就要死在这里。
她拔下发簪，喘道：“对不住了，你要吃我，我得让你先变成烤肉。听说鳄鱼肉补，我先补补。”
簪子狠扎入鳄鱼的眼睛。
凶悍的鳄鱼在水里翻滚，尾巴扑起的浪花吓得在河水边劳作的村民尖叫逃窜。云长安也被它甩出去了老远，摔到了离岸不远的地方。
“长安姐姐，爬，快爬。”慕云玺被韦虎拽着过不来，在岸上跳着脚大叫。
云长安双手用力往前抓，不管抓住的是什么东西，绝不松开，一个劲地把身子往前拱。
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小佳人，什么小悍妇……绝境求生的意志，让她完全不像一个姑娘了。脏兮兮又湿漉漉，小脸上坚毅和倔强的神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活下去，好好地活着，活得开开心心的。不必依靠别人，有自己的本事，不会受人欺负……
她终于上岸了。
鳄鱼也沉入了水中，躲了起来。
云长安抬头看，大国师就站在两步之外的距离，沉静地看着她。
“你、你带着你的徒弟……一辈子打光棍……光棍……”云长安骂完，朝他做了个挥拳打他的动作，之后大声背起了第九章。
这一回，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