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显仁,你这个畜生,你敢背叛我……”钟睿瑶抓住小王爷的衣袖,声嘶力竭地骂道:“我是怡清郡王府的长女,我是唯一的高贵的郡主,你只是我脚下匍匐的可怜虫。”
“祖父时,强干弱枝宽仁为治。父亲时,以武治乱,以兵兴国。父亲走之前,曾经给我留下密信。他一向知晓你的个性,但他确实疼爱你,欣赏你的智慧与勇敢。若与慕正曦一事能成,那你就是我钟家荣耀之巅。若不成,你已嫁与慕正曦,与我钟氏无关。父亲,从来没想过要把你长久留在怡清郡。姐姐啊,你可曾知道,你从来都是我钟氏一门最锋利的剑。你对外,则能兴我怡清。你若对内,则怡清毁矣。”
小王爷慢慢地扳开她的手指,退开两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静地看着钟睿瑶。
大风依旧在狂卷。
蒲公英的白絮没完没了。
“显仁,让我走。怡清郡我给你,你以后就是怡清郡的王。”钟睿瑶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冷战,爬起来,踉跄地朝暗光里的小王爷走去。
“我本来就是怡清郡的王,勿需姐姐给我。”小王爷冷漠地说道。
“你……”钟睿瑶咬咬牙,突然拔下了发钗,猛地往小王爷的胸口上扎去。
“姐姐还是要杀我。”小王爷飞快地架住了钟睿瑶的手臂,往后用力掼去。
哗……
一声响动后,大网落下,把钟睿瑶罩了个严实,倒吊到了空中。她缩在大网里,惊恐地看着小王爷在眼中越变越小!
一群鹰吊着她越飞越高,风和星都在眼前。
嗷……
一声威风的长啸声,大白狮从密林小道跃出来,如白色闪电一般在前面带路,引着一群鹰往前方飞去。
“放我下去!”钟睿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声。
群鹰吊着她,飞过了烽烟正凶猛的洗天谷。黑甲军被怡清郡的大军困在中间,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无处可逃。
刘将军他们以为打的是慕长情,见他们被困,越发勇猛,越打越士气激昂。
怡清十四郡,不可能再成为拦到慕长情直插盛京的障碍了!其余地方的人听闻此消息,也会斟酌仔细,不敢轻易与慕长情对阵。
河阳军兵不沐血,顺利抵达了怡清城外。
乌压压一片河阳王旗,黑色的太阳中间有一只鹰穿云翱翔。
齐声高呼中,慕长情戴着黑色玄铁面具,身前坐着一身白袍的云长安,缓缓策马而来。
“本王与王妃曾说过,七日之日要得怡清城。”他仰头看着被群鹰带来的钟睿瑶,威严地说道:“钟睿瑶,你可知犯下的罪,十八层地狱都容不下你!”
“我何罪!有罪的是你们!”钟睿瑶双手从网眼中伸出来,疯狂地大叫:“我是为天下苍生!你与妖女云长安害我怡清城百姓,你毁我阡安与保田,你二人才是罪该万死该下地狱!”
“够了!钟睿瑶,你心胸狭隘,自私至极。为了自己的私欲,谁都敢杀,谁都容不下。林渊为你痴情一片,你却一把尖刀毁他此生。你恨我们可以,林渊何辜?你那时偎在他的怀里的时候,听过他为你而喜悦的心跳,你许下过要与他白头的誓言!你更用你的尖刀,让他心肝尽碎!钟睿瑶,你害的人还少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智慧,真正的正义!”
云长安怒不可遏地夺过和玮身后背着的长弓,满弓就射!
“瑶瑶!”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就在此时唤了起来,悲怆且痛苦。
云长安手抖了抖,一箭射偏,射中城门柱。
众人扭头看,林渊身着一身黑袍,披散长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林渊……”钟睿瑶的手慢慢地缩了回去,喃喃自语:“你不是疯了吗?疯了吗……”
云长安又举起了弓,她不可以再放过钟睿瑶,今天必要她死!
“王妃……给我……”林渊红着眼眶,手伸向了云长安。
“谁让他清醒的?谁?”云长安扭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初心与瞳风,怒斥道。
二人不敢出声,低眸不语。
疯症可治,碎掉的心怎么治?与其清醒,不如癫狂一生!
“给我……”林渊固执地伸着手,转目看向慕长情,声央求道:“大哥,给我……”
“林渊!”慕长情仰了仰头,取下自己的弓箭,递给了林渊。
林渊握着长弓,一步一步地走向钟睿瑶。
“林渊,放我下去,带我走……我们两个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争了,我知错了。”钟睿瑶双手从网中伸出来,瞪着眼睛,拼命地想去触碰林渊的脸。
林渊抬着头,直直地看着她,眼泪疯狂地淌下。
“瑶瑶……你怎么能去害两座城的百姓?”他张张嘴,眼泪染了满唇。
“我错了,我知错了……”钟睿瑶捧住了他的脸,疯狂地摇头,“林渊,带我走,我们走!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永远不离开你。我是真的爱着你的,真的……我心里一直有你,一直装着你。我很后悔的,我真的后悔离开你的!他们都看轻我,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
“我会带你走的。”林渊抿抿唇,慢慢地勾出一抹笑,“你是好,是坏,是歹,是恶,是美,是丑,始终是我爱的瑶瑶。”
“林渊,我真的错了!”钟睿瑶身子一软,嚎啕大哭起来,“林渊我害怕,我好害怕,你让他们放我下来。我害怕啊……你不要让他们杀我,我不想死!我是害怕,我怕成为后宫的一个女人,一辈子就那样耗尽了,等我老了一无所有。可我的命就是这样,我会嫁给他们中的某一个人,然后和那些女人斗来斗去……我不想那样,林渊,我只是想让自己后半辈子不要那么悲惨……我害怕,林渊……”
林渊抱住她,隔着大网,吻住了她脸上的疤痕。
钟睿瑶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猛地瞪大!
林渊手握羽箭,从她的后背狠狠贯入,穿透她的心脏,再没入他的胸膛。
“林渊……为什么杀我?”
“你满身罪孽,我陪你去地狱。下油锅,上刀山,我在你前面。”林渊抱紧她,嘴角往外溢血,声音越来越低,“我许过的诺言,我会为你实现。下辈子,你不要再当郡主了,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我也不去饮忘川水,我地一直保护你。”
慕长情解下披风,递给和玮,低低地说道:“你去……”
和玮抹了把脸,捧着慕长情的披风大步走到林渊身边,给他披到身上,哑声说道:“兄弟,下辈子见。”
林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和玮闭着眼睛站了会儿,叫上了几个侍卫,取下大网,把二人抬到了一边。
慕长情下了马,慢步走到了林渊身边,跪坐下去,看着这张神似他的脸,久久不动。影子、兄弟,林渊曾经陪了他整整七年,日夜不离。一起习武,一起看书,一起策马,一起练箭。若不是他,林渊又怎么会和钟睿瑶一恋至死?
“混帐,谁让你们给他药,让他清醒的!我说过的,一个人都不要少!”云长安挥拳打向瞳风。
瞳风也不躲,任她打了好几拳头,最后嘟囔道:“打仗总要死人,说不定哪天我也会死呢……”
不说还好,这话说出来,云长安的头突然一阵剧痛,心脏也是,痛得似是要裂开。
“主子!”冬至赶紧扶住往马上滑的她,大声叫道:“王爷快过来。”
慕长情匆匆回到她身边,把昏睡过去的她抱入怀中。
她太累了!
奔波七日,几乎未眠。
她也太害怕失去与离别了。每一个从她身边离开的人,都像是抽走她一分力气。
前路还太远,她也害怕了。瞳风,初心,和玮……鲜活的生命,凭什么要为这天下陪葬?
可以去潇遥四海啊,可以饮酒长歌啊,可以追花逐月啊。管他昏不昏君,管他百姓是否安好……都去他们的……
“你小子管着自己的嘴。”和玮瞪了一眼瞳风,不满地指责道。
瞳风有点后悔,狗腿巴巴地拿水要喂给云长安喝。
“退后。”慕长情抬眸看他,语气严厉。
瞳风再抬眼看他,居然生起一些惧意,乖乖地退到了慕长情的身后。
“闲王殿下,请进城。”小王爷带着一众官员快步走到了慕长情面前,拱拳行礼。
死而复生的小王爷,足能让众人明白一切。慕长情要的不仅是怡清十四郡,更想要的是怡清郡上百年来凝聚的人心、聚集此地的贤才!他要走过一个城,就要收服一个城,这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一路向前。
河阳铁骑沿着怡清城高高的城墙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城中百姓围在城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
几名士兵跑到了城门口,重复喊道:“闲王麾下不取百姓一米一线,大家可安心回去。”
城门口的百姓渐渐散开,城中的喧嚣却不曾散去半点。
换上王袍的小王爷亲自奉迎慕长情坐到怡清郡王的主座上,率众臣向慕长情行跪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