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身?你怎么知道会不会合身,你抱过我的腰?”国主又笑了起来,指尖落在佳后的头顶上,小声说道:“佳后娘娘,你们凤鸣一族也挺喜欢多管闲事的。我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国主不喜欢我绣的龙袍,不穿便是。”佳后咬咬牙,依然低眉顺目。
“哈哈,生气了。”国主弯下腰,凑到她的面前和她对视,“怎么,想打我吗?”
“不敢。”佳后的美眸里有泪水打转,“我为国主谋事,切心甘情愿同,国主永记初心。”
国主笑了几声,慢慢站直腰,低喃道:“知道了,真罗嗦。”
佳后挂着满脸的泪抬起头仰望他,“从小我就知道我自己的使命,粉身碎骨也好,万年唾骂也好,我只要完成我的使命。希望国主也是,不负老王所期待的……”
国主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佳后,转身就走。
“恭送国主。”佳后拱手额前,叩首跪拜。
衣袍擦过四季怒放的花,花瓣被他的阔袖扫得四下飞舞。
佳后抬眸看去,那人身影已远。她呆立片刻,手捧心口,自言自语道:“怎么也是凡夫俗子?情爱之物,不过是俗世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最不值得人去追求的东西。你是我凤鸣选出的真命之子,怎么也会陷入这情爱之中?”
她眉头紧锁,缓缓转身往来时路上走。
侍女们见她出来,立刻齐齐行礼。无声无息的,像一群玉雕的人物。
“你们说,爱情是什么东西?”佳后看着她们,小声问道。
众女怔住,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
“你们去问别人,谁能告诉我答案,我多赏他一条命。”佳后拿起宫灯,忿忿地说道:“知道是何物,才能破解此物。我不能输在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上。”
“是。”侍女们小声答话。
佳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侍女们的呼吸、脚步声更轻了,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一群担心被狼吃掉的灰兔子,连耳朵都折了起来……
——
渭水城。
木器店,云长安捧着九曲匙看了会儿,放进刚刚挑的一只青色木匣中。发了会儿呆,她转头往门外看,长街上人来人往,百姓们正在准备过花灯节。
除了放灯,每个城都有自己的花灯节习俗,渭水城的习俗是家中有未嫁女的人家,可以抛绣球。到了晚上,渭水河里会并排泊好上百艘小船,各家未家的女儿会站在船头往岸上抛绣球。绣球里面藏着女子的闺名,拿到绣球者当众剖开绣球。
这里面有家境极好的富家小姐,也会有贫困人家的女儿,而小船的次序由抽签决定。所有女子所穿所戴都是官家派放,一模一样,不许戴任何另外的饰品。所以,绣球的主人是贫是富,是美是丑,全看运气。
云长安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公平,还是缘份?婚姻大事,就靠一个绣球定下了。若女子不得相公意,那这辈子要怎么过?”
“忍着过呗,还能怎么过。”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捧上了一只小绣球,笑着说道:“说句实在的,过日子嘛,谁不是忍着过。管你有钱没钱,长得丑还是长得好看,过起日子来,就要有吃有穿才行。除此之外,都是假的。吹了灯,生娃娃的事不都是一样?”
“才不一样呢。”云长安接过小绣球,随手挂在轮椅上。
掌柜看了看她的腿,小声问:“听说闲王妃腿也不好,你的腿是怎么了?和王妃一样,也一辈子不能动了?”
“不知道。”云长安平静地说道。
“哎,所以说,过日子都是忍着过。无论美丑,不得病才行。遇上丑的倒不要紧,遇上病秧子,这辈子天天在药罐子里泡着,那才难受。愿公子早日好起来。”掌柜朝她抱抱拳,继续整理他的货物。
云长安咧咧嘴,慢吞吞地出了木器店。
两个年轻高大的侍卫在外面等着她,抬她下了台阶,推着她慢慢往前走。云长安看着前面喜气洋洋的人群,有些意兴阑珊。以前都是瞳风他们陪她,现在他们全走了,慕长情给她安排了几个年轻侍卫。人倒是挺可靠挺好的,但毕竟不熟啊,不能随意开玩笑,也不敢随便和她说话,一个个的像闷葫芦,做什么事都要先向她行礼。
哎……
她又叹了声气。师兄妹天天在一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以后进了宫,就更难见到了吧?
“王妃,弦筝已经连着六天不吃了,要求见你。”和玮匆匆追了过来,俯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是把他牙给打掉了硬给他塞饭吃,还是让他饿死算了?”
云长安摆摆手,无精打彩地说道:“让他饿着,别理他。”
“一直不审他?”和玮犹豫一下,小声问道:“那,若佳后再有什么阴谋诡计……”
“佳后不会真的把最重要的告诉弦筝,弦筝也不知道佳后辅佐的人到底是谁。去审他,一点作用也没有。我懒得浪费力气。”云长安说道。
“那杀了他得了,也别浪费咱的米。”和玮摁了摁佩刀,忿然说道:“这小子歹毒得很,早死了,我们少个麻烦。”
“别,还有用呢。佳后不救他,他也会生气的。你安排人每天去嘲讽他几句,开始几天声音小一点。在他骂人的时候和他对着干,过两天就主动去骂他。”云长安抬头看和玮,严肃地问:“知道怎么骂他吗?”
“知道啊,上回你让那几个大婶骂人,咱们都学了点儿。”和玮连连点头。
“不行,骂他不能用那样的手段。”云长安从扶手里取出纸笔,写了几句话给他,“你们去诗集里翻,多翻一些出来,就挑这样的话每天对着他骂几句就行了,不要多说。”
“皓首匹夫,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贼之宗盟……这么文绉绉,他会知道是你让骂的吧?”和玮不解地问道:“为何要这样骂?痛快地拿着木棍子往铁囚笼里捅上几十下,骂几句腌臜东西,不是挺好?”
“弦筝此人自认甚高,你拿低俗之言去骂他,他懒得理你,觉得你不配与他说话。你拿文绉绉的话去骂他,他反而上当。他会觉得我自认为看透了他,会想反击我……把他反击我的骂词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
“你不自己去听?”和玮笑了起来,“若骂得太文绉绉了,大家也记不住。”
“找能记得住的人去!我才不想让我娃娃听到他骂人。”云长安抚了抚肚子,看着前方说道:“泠湮公主在干什么呢?”
和玮往前看,只见关泠湮正拎着一只小竹篮慢步在前面走。
“她最近在向冬至学买、算帐。”走在右边的侍卫小声说道。
“嗯,她以前都不认得那些菜。看来,公主是打定主意要在民间生活了。”云长安轻轻拉开折扇,挡住有些刺目的太阳,“走吧,我们也过去。”
“有身孕了还乱跑,王爷会生气的。”和玮提醒道。
“他生气了能把我怎么样?”云长安笑嘻嘻地说道。
也对,慕长情宠妻如命,他能把她怎么样?若被风吹乱了头发,他也会狂奔过来又亲又抱又哄又摸……然后恶狠狠的、无情冷漠地瞪他们这群人,好像是他们这群人把云长安的头发给吹乱了!
几人面面相觑,无奈地跟紧了她。走在她身后的侍卫甚至还拿了顶斗笠出来,扣到了她的头上。
风啊,请别把她的头发吹乱了!
到了关泠湮面前,云长安直接拍上了她的屁股。
关泠湮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要打。看清是云长安时,赶紧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用菜篮子挡住屁股,怕她再打。
“长安,你不要在大街上这样。”
“嘻嘻,你长胖了一些,打起来很有手感啊。”云长安摇着扇子,朝她挤眼睛。
关泠湮的脸红透了,从菜篮子里抓了只烤红薯出来塞给她,“塞住嘴巴,不许笑我。”
“关泠湮会买红薯了,很有进益嘛。”云长安掂了掂红薯,笑着说道。
“我以后还要开一家烤红薯的铺子。”关冷湮付了钱,继续往前走。
“你也不怕亏死了。哪有专烤红薯的铺子!”云长安被她逗乐了。公主就是公主,不知人间辛苦。卖烤红薯的,支个小摊就行了,还要租个铺子吗?
“偏要。”关泠湮的脸更红了,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每天总是笑话我。”
“啧啧,婢女们都不理你了,你反而变得胆大泼辣了。”云长安用扇子戳她的腰,笑着说道:“现在自己每天洗头洗脸洗衣,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更强壮了?”
关泠湮咬紧唇,勾着头往前走,“我知道,你们还是觉得环儿是j细。所以我得早点出来,不在你们身边为好。”
“她哪有那能耐。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丫头凶多吉少。只怕是发现了什么,被灭口了。”云长安摇着扇子,平静地说道:“泠湮,你能自立更生最好了,开红薯铺子也好,开绣坊也罢,都是自己双挣来的日子,安心。胜过别人让你嫁谁,你就只能嫁谁。男人要休你,你也无处可去。宫里宫外,有钱没钱,安心最重要。”
关泠湮扭头看向她,抿唇笑了笑,“所以我学会一个人过日子之前,还是会厚着脸皮赖在你这里的。“
二人说话的时候,从路边酒馆里跌跌撞撞地摔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差点撞上了云长安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