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侍卫大步上前,挡在云长安的身前。
“这不要脸的懒货,天天来吃白食。”店小二跑出来,气汹汹地一脚踢在男人的肚子上,“有手有脚,不知勤苦作活,骗吃骗喝不要脸。”
男人蓬头垢面,摔得鼻青脸肿,爹娘看到他都认不出来。他打了个哈欠,醉醺醺地朝店小二摆手,“这天下全是我的,哪有你的?小心我杀了你的狗头。”
“口气真大,你以为你是皇帝?乞丐都比你有脸。”店小二撸起袖子还要继续揍他。
“别打了,我给他买碗吃的。”关泠湮心软,立马掏出几枚大钱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接过铜板,云长安一把先夺了过去,“不要给他买,泠湮你不要纵容懒汉。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不值得同情。走了。”
关泠湮扭头看了看那男人,忍不住还是拿了几枚铜钱出来,往他的身边一放,“自己买东西吃,不要再喝酒了。”
“他还欠着酒钱呢,这几个钱还不够你今日的酒钱!”店小二眼睛一亮,抓起铜钱,用力啐了男子一口,掉头就走。
关泠湮拎着菜篮子怔然地站了会儿,又从身上摸出最后几枚铜钱,拉开男子的手掌,把钱放到他的掌心,小声说道:“拿好,别再让人抢了。”
“关泠湮,你钱多吗?”云长安折返回来,用扇子啪地一下打开那男人的手。
铜钱落在地上,轱辘轱辘地往前滚,关泠湮赶紧去追铜钱。男人的手还往半空中伸着,胳膊上有奴字纹身。
“这是夏国的奴隶,怎么跑这里混吃混喝来了。”侍卫抓着那人的手看了看,疑惑地问道。
“只怕是逃出来的。”关泠湮握着铜钱回来,上下打量那人一番,小声说道:“夏国对待奴隶极狠,不把他们当人看。”
“我才不是夏国的,是邺国人。”男人睁着浑浊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往地上蜷缩,“我们邺国全是奴隶。”
“哎,可怜人。”关泠湮还是把铜钱放到了男人的手中。
云长安看了他好一会儿,轻声问道:“邺国皇族的族谱拿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快到了。邺国的名字都变了好几回了,大夏国主心血来潮,还会把邺国国王和王子们都叫过去,骑在邺国国王的背上把他马骑。皇族的妇人都让大夏国主挑,看中谁就带走谁……那邺国也是可怜,打不过,也没办法逃。”侍卫同情地说道。
“国弱被人欺。”云长安拧拧眉,轻轻地说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邺国,真的可能把大夏,天晋,还有盛元握于手掌心?凤鸣人真的会挑邺国人为辅佐的真天子?”
“邺国那么穷,还没兵马,凤鸣女难道能洒土成兵?反正我是不信的。”
“对啊,这是不可能的事。凤鸣人是想搅乱视听,自己当皇帝吧。”
云长安听着几名侍卫的议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慕长情虽然也是从无到有,但是他有钱啊!在河阳的时候,他敛财无数,早就暗中养了兵马。邺国难道也和慕长情一样,早早就在暗中筹划?
“长安,她们在抽签。”关泠湮突然指着前面的人群,兴奋地说道。
那是各家未出阁的小姐在集中抽取今晚小船的签。到时候按签上船,无分贫贵。
关泠湮是头一回见到民间过节,拎着篮子过去看热闹。云长安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隐隐地觉得不安,邺国若真如她所猜的那样,只怕天晋和大夏都已在邺国国主的掌握之中了。要不然,如狼一般恶狠的大夏国为何一直按兵不动,趁火打劫才是大夏国最爱做的事啊!还有天晋,关宵瀚原本手握风云,这两年居然安份到什么事都听太后的……
这一切都太不思议了!
这两个国家越平静,后面的惊涛骇浪才越可怕。
但愿情况不如她想像的那般糟糕。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云长安懒得去人群中挤,放出轮椅木翅,独自去高楼上安静一会儿。八壹中文網
“长安。”低低的唤声从她身后响起来。
云长安扭头看,只见许久不见的冬小酒正拧着眉,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咦,你怎么来了?大国师呢?瞳风他们呢?”云长安眼睛一亮,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
“我就是来找他们的,许久没消息,所以师父让我过来看看。人都去哪儿了?”冬小酒走上前来,不悦地问道。
“走了!说回大国师身边。”云长安的心咯噔一沉,急声问道:“他们都没回去吗?”
“所以我才来看看。”冬小酒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头紧锁,“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看风景……冬小酒,你怎么看见我就发脾气?”云长安白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往向外面,“我是你大师姐,也不见你给我行个礼。”
冬小酒胡乱拱拱拳,粗声粗气地说道:“见过大师姐,我走了。”
“喂!”云长安叫住他,小声问道:“大国师可好?”
“很好。”冬小酒扭头看他,小声说道:“你有身孕,不要一个人呆在外面。”
“难得你关心我,坐会儿吧。”云长安指了指桌上的茶,“我们喝杯茶,说说话。”
冬小酒犹豫了一下,转身坐回来。
“小酒师哥。”云长安给他倒了杯茶,朝听到动静跑上来的侍卫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担心。
冬小酒扭头看了看那几名侍卫,冷笑道:“就这能耐,怎么保护你?”
“得了吧,别说我家相公的人。”云长安把茶碗往他面前推,双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小酒师哥,我叫你师哥,你高兴了吗?”
冬小酒的脸绷得有些紧,握着茶碗晃了两下,往嘴唇上递。
“烫……”云长安提醒道。
冬小酒赶紧放下茶碗,但晚了,嘴唇已经烫红了。
“高得不知道茶水烫了。”云长安乐不可吱地说道:“小酒师哥就这么讨厌我当你师姐呢?可是怎么办好呢,一日为师姐,终身为师姐。”
冬小酒猛地站起来,作势要走。
“不笑了,说说正事……我也挺想你和大国师的。”云长安拉住他的袖子,笑着说道:“咱们可是在一个村里呆了三年呢。我的春分还好吗?有没有恢复一些?”
“她好。”冬小酒的眉头扬了扬,扭头看向她。
“以前你嘲讽我时话挺多的,现在话怎么少了。和大国师在一起,也变成闷葫芦了。”云长安又把茶点往他面前推,“这是渭水城最好吃的酥茶饼,用鲜花和茶叶制成,你尝尝。”
冬小酒慢慢坐下来,看着她不动。
“小酒师哥,出事了吗?你怎么这个表情?”云长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手指转着茶碗盖,找话说。
“师父为了给你试药,病了一阵子了。”冬小酒偏开脸,粗声粗气地说道:“为了你,他让瞳风他们出来保护你,给你四处寻药。师父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出来这么久,一个字也没给过他。良心去哪里了?”
“胡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么讨人喜欢,他会喜欢我?”云长安有些尴尬。大国师是不会喜欢女人的!大国师碰到女人就会觉得碰到了苍蝇……
“师父喜欢徒弟,也是喜欢。你也要有点良心。”冬小酒又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
“他病得很厉害?”云长安突然觉得他不是来找瞳风的,而是为了大国师来的。
“为了治你的腿,不知道尝过多少药……”冬小酒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倒好,从未想过他。你要知道,若不是他,你早就死了。”
云长安抿抿唇,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点头,“知道了,我会割上两斤好肉,拎上一坛好酒去看望他老人家。”
冬小酒恼火地坐下来,“这还差不多。”
“小酒师哥,你回去后让他别乱尝药了。”云长安捏了捏毫无知觉的腿,小声说道:“我这腿好不了的,我已经认了。让大国师去办自己的事吧,别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冬小酒拧眉,“他有什么正事可干?”
云长安扭头看向窗外,轻声笑,“当初在河阳,诱了大夏的边境精锐前来攻打河阳,我也以为他是闲着没事干。如今看来,早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了。”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艺儿。”冬小酒又拧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只灰雀儿停在窗口上,正歪着脑袋看着二人。
云长安笑而不语。
大国师是什么身份,她猜不出来。但多半与邺国有关系,或者是皇族,或者是国主身边重臣。谁知道呢。那个人,从来没有人能真正的看清他的心,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上去无情无爱无义,却又让一群艺高人胆大的小子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以他为神,牵肠挂肚。
“笑什么?”冬小酒疑惑地问道。
“我会去见他的。”云长安抿抿唇,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