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见帝后二人耐着性子哄她,有些过意不去,抹着眼泪说道:“哀家也不是故意找皇上和皇后的麻烦,哀家是想,慕氏皇族总共就你们姐弟几人了,加上云玺那孩子身子骨又不好,老三老四又闹不和,都要夺这盛元江山。哀家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老太妃别伤心了,会好的。”云长安亲手给两位公主上完药,尚宫局涉事的宫婢和罗裳都赶来了。
“怎么回事?”慕长情盯着那几名脸上被抓花的宫婢,严厉地问道。
“皇上,皇后明鉴。二位公主初来乍到,奴婢等并不认得公主。公主前来领取东西,因为没拿令牌,所以依例并不能给。公主当时就离开了,可没想到半盏茶功夫后去而复返,大砸大闹。奴婢们前去阻拦,也被公主打了呀。当时奴婢等并不敢还手,实在不知公主因何受伤。”
几名宫婢连连磕头,哭着诉说委屈。
“什么?你们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追出来把我们姐妹打了!”六公主和九公主急了,挣扎着坐起来与她们对质。
云长安冷眼看双方的表情,都不像说谎。她抚了抚额,小声说道:“长情哥哥,有人在给我们找麻烦。如果老太妃和二位公主在咱们这里出事,天下人会说皇上不孝。”
“谁爱说就说呗。”和玮忿忿不平地说道:“这种幺蛾子,来几只我拍死几只。”
“你知道幺蛾子是怎么放进来的?”云长安看着他问道。
和玮楞住了。
“二位公主是在回来的路上被打的,打人者冒充了宫婢行凶。而回到尚宫局闹事的两位公主几乎是在同时砸了尚宫局,对方有多少人混进来了?”云长安又问。
和玮的背上冒起了冷汗。
“这里原来是渭城城主的府第,我们暂时住在这里而已。地方不大,人却杂。真混进来几个人也不是办不到。这是在嘲笑我们呢。”云长安托起脸被抓花的宫婢的胳膊,仔细看了看她胳膊上的伤,小声说道:“混进来的女人都有武功。这伤口很深,有毒。”
“怎么证明就是混进来的人?”老太妃疑惑地问道。
“这些宫女不会武功,而两位公主的伤,一看就是会武之人所打。”慕长情沉声道:“和玮,宫中各个角落都要仔细清查一遍,加强警戒。”
“为何要这样闹一场?”罗裳见洗清了嫌疑,长长地舒了口气,但又立刻紧张起来,“会不会又是来偷小公主的?”
“只怕是冲着老太妃来的。老太妃从带了玉玺,但还没给我们呢。气走了老太妃,玉玺就能给他了。这个指使者也不必猜了,准是慕轲寒那个傻子干的。他挖金矿挖到一半,挖不进去,又想来我们这里偷东西了。”云长安笑着说道。
老太妃皱着眉,犹豫了半天,把龙头拐杖捧了起来,“也好,这枚玉玺就给皇上吧。虽然哀家也不知道皇后所断是真是假,但哀家是看着皇后长大的,云军师家的后人,能辅佐皇上打天下,想必也不会乱说话。这玉玺是哀家离开之前,亲手从你父皇那里偷偷换走的。你父皇许久不理朝政了,佳后没见过真正的玉玺,所以一直以为她握的那枚是真的。”
和玮拧开拐仗的机关,一只三指大小的的碧玉玺从拐杖中滑落。
相较于邺国的镂空黑玉凤玺,盛元的玉玺要厚实朴实一些。方方正正,中刻盛元二字。但只要打开暗阁,就能取出历代帝王的玉石私印。
因为玉玺是从前朝得来,加上前朝和盛元国之前的皇帝,里面一共叠放着十八枚印。
前朝皇帝的印统一是金印,而盛元国前四代皇帝每一代所执的印的颜色都不一样,碧玉,黄玉,红玉,紫玉各一枚。字也各不一样。每一个仅小手指大小,分数层叠放。上面还有三枚制好的印!
这是盛元立国之时的大国师亲手所制,预示盛元国会传九代,所以一共制作了九枚印。已经用了四枚,第五枚等着慕长情刻字上去。
更巧的是,这些印可以扣在一起,形状是一条盘旋的龙。印到纸上,便是‘盛元’二字。两换一种接扣法,印到纸上的便又成了‘昌隆’。
“真是奇了。”和玮看到印在慕长情手中翻下盘下,忍不住接过来,迎着光线细看,连声说道:“这开国国师的手真巧啊。”
“机关术是门深奥的学问,去叫十一过来,他研究颇深,说不定还能推演出更多的盘接之法。”云长安笑着说道。
老太妃急了,护着玉玺不让和玮碰,“这是玉玺,不是玩具!快放好。”
和玮赶紧放回去,连声称罪。
“让你们来管管六公主和九公主的事,现在玉玺也给了,就这么算了?”老太妃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绝不能算,一定给六公主把牙接好。”云长安拉住老太妃的手,笑着说道:“老太妃年事已高,好好享福就行了,凡事不必操心。六公主和九公主都是长情哥哥的亲姐妹,我们一定好好对待她们。”
“老太妃放心,末将的夫人心中有数,会格外照顾二位公主的。”和玮拉过罗裳,让她给老太妃和公主赔礼。
“给老太妃,二位公主赔罪。”罗裳跪下去,恭敬地磕了两个头。
罗裳本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今日还一口水没喝上,一开口,嗓子就哑得让和玮心疼了,又赶紧把她拉了起来,嘘寒问暖,又哄又抱。
老太妃看得直摇头,指着慕长情说道:“以前就听说你疼媳妇儿,没想到你自己疼就算了,手下也养成了这个德行!也不怕肉麻!”
“老太妃有所不知,长安和罗裳她们一路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出生入死,风餐露宿,没少吃苦,没少受罪。如今虽然大局初定,但罗裳一样每日忙得吃饭的时间也没有。”慕长情微笑道。
老太妃仔细打量了罗裳一番,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当日哀家送去河阳府的那个罗裳啊?”
“老太妃还记得奴婢。”罗裳赶紧又行礼。
“还真是有缘份。你父亲获罪之后,你入宫为奴,模样挺可怜的。哀家原本是想让你去河阳避祸,呆几年……等长情……”老太妃突然不说话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噗嗤……
云长安眨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
当初的慕长情可是天下第一倒霉鬼,谁都觉得他活不长的呢。等熬几年他死了,罗裳就自由了!
“老太妃,多谢您把罗裳送到河阳来,给了末将一位好夫人。”和玮乐呵呵地牵起了罗裳的手。
罗裳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太妃这里,你胡说什么呢。”
“行了,你们赶紧出去吧,这一声声的,肉麻死了。六公主的牙也不要皇后赔,以后千万别再出这样的事。好好保护小公主,别让小公主出事才好!”老太妃连连摆手,请几人出去。
几人告退出来了,和玮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皇后为何判断是慕轲寒的人搞鬼。”
“我开始瞎说的,这种缺德的事尽管往他身上栽就对了。然后,我发现那挨打的宫婢伤口里有这个……”云长安摊开手掌,小声说道。
几人围过来,只见云长安掌心有一抹暗褐色的泥渍。
“这是……”慕长情用指尖轻轻捻了一下,眉头微微拧起,“这是毒蝎血。慕轲寒最爱用这种东西。”
“混进来的人手指甲里藏了毒,虽不至死,但能让人周身麻痹,那宫女方才脸还僵硬着呢。慕轲寒并不想打死人,只是想闹事,逼走太妃。”
“太妃如今把玉玺给皇上了,这大傻子也做不了春秋大梦了。”和玮恼火地说道。
云长安盯着掌心的褐色沉默不语。慕轲寒一直像恶犬一样,死死盯着他们的行踪,遇到事溜得比蛇还快,有好处一定会跳出来。玉玺对慕长情来说,作用不大。所以他夺玉玺毫无意义。他来找什么东西?
——
花灯摇摇,十数画舫在碧波摇动的河面上投下团团光影。
这是离渭城数百里以外的河段。其余的生意还没恢复得多繁华,这花酒生意却早早地做了起来。就这一小片水域上,泊了十多艘画舫,全都生意兴隆。
位置稍偏的一艘画舫里丝竹正妙,舞姬雪色的腰肢在烛光下摇摆得活色生香。
“说本王是傻子?他们才是大傻子。本王要那破玉玺干什么?那东西能吃?”慕轲寒搂着怀里的美人,阴恻恻地说道:“本王要的东西,说出来吓他们一跳。慕长情他称个屁的帝,本王可不承认他这个皇帝。等本王打开了金矿底,取出本王要的东西,我让他们来求本王,让他们给本王磕头。”
“王爷,但是现在不是进不了金矿吗?一百尺的矿道,已经死了上千人了。莫说工匠,士兵都不肯再下矿了。”随从担忧地说道:“那严博重也有些不愿意再干,说了好几回要搬师回去。”
“他敢!他不要命了才想回去。别理他,他也就敢嚷嚷,如今他满门上下的命全在本王手中攥着,他只能像狗一样乖乖地听本王的话。”慕轲寒把美人推开,拿起面前的酒碗,仰脖子一口喝光,阴鸷地盯住了摇晃的烛光,“去让死士们准备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拿到此物,这些人全会成为本王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