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行宫。
云长安手捧一卷书,坐在一边看着慕长情哄女儿。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小软软的小宝宝,再加一张摇篮,一碗米糊,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暖融融的。帝君也是寻常的男人呢,他的女儿也得吃寻常食物才能长大。
“长安,你看云朵笑了。”慕长情突然转过头,满脸欣喜地说道。
“她天天都笑呀。”云长安放下书,双手托腮,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不一样。”慕长情抱着小云朵过来,把孩子举到她眼前看,“她刚专笑给我看的。”
小云朵眉眼长开了,很像云长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有星星落在里面。
孩子的眼睛是最明亮清澈的,不带一点尘世杂念,让人一眼望进去,感觉浸进了山泉中,浑身放松。
突然慕长情不笑了,他托在小女儿屁屁下的手掌上一片热烘烘的。小丫头尿了。
“哈哈,原来笑就是要做坏事。”云长安笑得前俯后仰。
小云朵也是,摆着小巴掌,咿咿呀呀地笑。
乳娘快步进来,抱着小公主去换尿片,清洗干净。云长安趴在桌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慕长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长安自己还像个娃儿呢。”
“二十五六,哪里像个娃儿,感觉要老了呢。”云长安皱了皱鼻子,用手抚自己的眼角,对着铜妆镜猛照:“宫里的娘娘们以珍珠磨成细末,加上蜂蜜或者蛋清,涂在脸上,听说可以让皮肤光滑细嫩。”
“哦……”慕长情打开她的妆匣子,拿了条珍珠链子,在掌心抛了几下,突然发力……
云长安倒吸一口凉气,怒了,“陪我链子!”
她的胭脂,她的首饰,绝不可动!
“明日给你买去,今天先把这脸上涂好。”慕长情拿过小碗,把粉末抖进去,让宫婢取蜂蜜过来。
云长安冷笑,“你嫌我有皱纹?”
“坐好。”慕长情搅着蜂蜜,拿了支新狼豪,走到她面前。
“一个帝君,来给女人涂脸……”她嘟囔道。
“帝君就不能疼老婆了?”慕长情撩起袍摆,在她面前坐好,一本正经地要给她涂脸。
“倒是能。”云长安想了想,索性抬起小脸,让他给自己涂。
慕长情一笔一笔地涂上去,温热的呼吸一声一声地喷在她的脸颊上,她合着眼睛,享受着皇帝的服侍。
“珍珠粉末是可以吃的吧。”他突然问道。
“反正吃不死。”云长安的嘴巴被涂上了太多汁液,张不大,说话含糊得很。
话音才落,慕长情俯过来就往她嘴上亲了一下。
云长安慢慢睁开了一些眼睛,睫毛上的蜂蜜扯出了细丝。她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慕长情的吻又到了她的眼睛上,舌尖热热的,吻得她痒痒的。
“变态。”她骂了一句。
“敢骂皇帝,该罚,”他握着笔,往她的耳垂上扫了一笔。
痒进心里了!
“皇上,奴婢带小公主去睡了。”乳娘见帝后二人闹上了,不好意思呆在屋里,抱着小公主去了外间。
“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慕长情叮嘱了几句。
帝后要享受红帐温情,外面的人赶紧过来关门关窗,点上熏香。
云长安眯着眼睛看着慕长情,笑着问:“你一点都不着急查府里混进来的人?”
“有何好着急的?”慕长情反问。
“太妃一定还有别的东西没给你。”云长安又说。
“朕,也不需要那些东西。”慕长情唇角勾起,那骄傲的样子又出来了。
“金矿呢?”云长安追问:“现在做什么都需要钱……”
慕长情捏住她的嘴巴,低低地说道:“进屋之后,不谈国事,皇后休要扫朕的兴。”
“啧啧,挺有架子。”云长安撇了撇嘴,神秘兮兮地凑近他的耳边说道:“说真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出去干什么?”慕长情问。
“查今天的事呀!”云长安严肃地说道。
慕长情又是一笔,从她的唇上滑过,“若真的每件事都需要你我去办,外面那些人真是吃干饭的吗?路都给他们指出来了,还不去办?”
外面有脚步声走开了。
“外面有人吗?”云长安推开窗子看,宫灯静立,并无人影。宫婢们都院外守着,只有白茸茸抱着它的兔子宠儿在院墙边上睡大觉。
“我如今还让我的皇后日夜操劳奔波,那我也太没用了吧。放心,都安排好了,该抓的该拿的都跑不掉。”慕长情打来清水,给她洗干净脸,端着烛台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果然马上变回了十七岁。”
“你还是嫌我老了……”云长安张嘴就咬,直接咬上了他的下巴。
长得高就是有优势啊,坐着也比她高。
她闷闷地抬眸看他,不肯撒嘴。
慕长情环住她柔软的身子,低低地说道:“若嫌长安,天打雷劈。”
轰隆隆……
老天爷很不给面子的劈了两道雷下来。
慕长情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云长安亦是。
——
“昨晚上莫名其妙地打雷,真是怪了。”罗裳一大早过来给云长安请安,服侍她起来梳洗。
云长安咕噜噜漱了口,冷笑道:“那是因为有人撒谎,所以招雷劈。”
慕长情此时还没走,正在院中与和玮说话,听到她的抱怨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皇上得罪你了?”罗裳笑着问道。
“去看看冬至和春分。”云长安挽好头发,慢悠悠地说道:“今儿不回来用膳,要与姐妹们聚聚。”
罗裳抿唇笑,叫过乳娘,抱好小公主,簇拥着云长安出去。
“这天真怪,打雷了不下雨,就干打雷。”和玮拧拧眉,低声说道:“今日一大早,城中谣言四起,说是这雷声是老天爷要降罚不恭敬的罪人,这几天就要见分晓。”
“那就过几天看,劈死了谁。”慕长情波澜不惊地说道。
和玮笑着抱拳,“臣告退,去四处看看,雷劈死了谁。”
慕长情挥挥手,让他先走了。
庭院安静了,小公主不在,就会特别安静。慕云玺的脑袋从院门外探进来看了一眼,咧着嘴朝他笑。
“进来了,鬼鬼崇崇干什么。”慕长情朝他招手。
“听说嫂嫂举荐我去做引鱼的机关道。”慕云玺从门槛外跳进来,甩着袖子,大步走到他面前,拱着拳一揖到底,“所以臣是来领令牌,去做机关道的。”
慕长情此事还有些犹豫,做机关道之事极苦,得在水里泡着,不停地试,不停地改。
“皇兄,臣弟一定不负重托,一定做好机关道。多捞几条肥美的鱼回来给嫂嫂和小侄女吃……不过,让云丫带人给臣弟搭把手如何?”慕云玺急巴巴地说道。
慕长情也听云长安说过,慕云玺喜欢和云丫一起玩耍。
这么大的小子,不一定就是有了男女的心思,或者就是喜欢云丫那种虎气和野性,喜欢这样的玩伴。毕竟这小子和他当年一样,从来没有玩伴。
“去吧。”他点点头,递给慕云玺一面令牌。
慕云玺捧着令牌,扑过来抱了他一下,“皇兄对我真好。”
“臭小子。”慕长情揉了揉他的脑袋,顺便搂着他的腰拎了一把。这小子真瘦啊!光长个子不长肉!不过个头冲得倒真的挺快的,已经到他的肩膀处了,比云长安还略高了一点。
“那我去了。”慕云玺脚落了地,一溜烟地往外跑去。
慕长情静立了会儿,回到房间里,反手关门,脸色渐变得严肃,微微扭头,沉声问道:“进展如何?”
“消息已经给慕轲寒了,他这回来就是来取钥匙的。严家那边,确实是因为他用了妖蛊之术,把严博重的儿子给控制了。严博重心疼儿子,只能有求必应。严伊桓如今处于软禁状态,外人见不到他。慕正曦那边正在加紧训练骑兵,与东谷的二公子三公子来往依然密切。方园不知行踪,佳后也不见了。”后窗处有一高大的黑衣男子快步出来,低声说道。
慕长情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回去吧。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暗影匆匆离开。
慕长情哪会让慕轲寒轻易靠近渭城,只不过他诱了慕轲寒前来而已。盛京城重建,安置灾民,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金矿里的金子若能运出来,就能解他燃眉之急。
“皇上,六公主和九公主去尚宫局请差事,奴婢不敢轻易作主,来问皇后的懿旨。”尚宫局的贺尚书跪在外面,诚惶诚恐地请旨。
“皇后之前怎么安排的,让她们去吧。”慕长情开门出去,平静地说道。
连长安也在整天为重建盛京奔波,他没觉得让两位公主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有什么过份的地方。也不知何时起,他就认同了云长安的想法,男人女人都能也都有权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打仗也好,经商也好,行医也罢,若有这才华,为何非要把女子关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