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在许家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着许母怀念地擦了擦许父的照片，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想说的话问出口。
下了楼，那群纳凉的老年人已经散了，他在树下站了许久，一直抬头看着许家的窗户。
客厅的灯关掉了。
良久后，他点了支烟。
香烟雾化了他深刻的脸
季晏礼很少抽烟，他知道幼宜不喜欢。
但他今天必须要抽一支，来压下心底那些想要将所有事情一吐而尽的欲望。
等到香烟燃尽，他将烟头扔进一旁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驱车离开。
季家老宅在a市东湖路的别墅区，季晏礼开车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管家听见大门外的汽笛声，认出是季晏礼的车，赶紧过来开门，笑容满面地说。
季晏礼降下车窗，“我妈呢？”
“太太在客厅等您。”
“知道了。”
季晏礼停好车进家门，一眼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个打扮精致的贵妇，正在看电视，拿着纸巾时不时擦擦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的。
季晏礼瞥一眼电视屏幕，无语凝噎。
果然是他老娘最爱的家庭伦理苦情电视剧。
外界都说季夫人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只有他知道他老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分人设。
“妈，”他将车钥匙挂在玄关的架子上，弯腰换鞋，“我回来了。”
季母听见儿子的声音，赶忙扭头，站起身来迎接他，埋怨道：“晏礼？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得都快饿死了。”
“我不是说了您先吃别等我吗？”季晏礼无奈地摊手，“我说了我有事会晚些回来，您胃不好，别再饿出毛病了，要不然我爸得弄死我。”
“他敢！”季母一瞪眼，音量赫然提高，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太优雅，又恢复了温柔贤淑的模样，推着儿子往餐厅的方向走，“我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赶紧的，你快去洗手。”
说着又去招呼下人，把一直温着的菜端上来。
季晏礼也饿得不行，洗完手坐到餐桌旁，大快朵颐起来。
“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季母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直皱眉，时不时给他夹菜，季晏礼答应她会回来吃饭后，她特意让人准备的都是季晏礼爱吃的，“你平常一个人住做饭吗？”
“您看我像会做饭的人吗？”季晏礼停下筷子，真挚地反问。
他平常都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家的。
“那可怎么行，”季母不由得忧愁起来，“你连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找女朋友？难道还指望人姑娘给你做饭？”
季晏礼差点被呛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季母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儿子，递了杯水过去。
季晏礼抱着杯子吨吨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还年轻，没打算找女朋友。”
季母“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季晏礼言简意赅，继续吃饭。
“你不是一直喜欢人幼宜吗？”季母睁大了眼睛，“现在不喜欢啦？”
她是过来人，一直都知道自家儿子那点心思。
“不是我不喜欢，”季晏礼有点郁闷，“是我没机会了。”
季母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幼宜……谈恋爱了？”
“不能算，”季晏礼想起幼宜提到周久安时甜甜蜜蜜的模样，越想越觉得心梗，“但是快了。”
季母顿时感觉一阵忧伤。
到嘴……啊不是，到家的儿媳妇要飞了啊……
不过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过了两秒，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季晏礼的表情不对。
都说知子莫若母，她养了季晏礼二十二年，对他的各种表情那是了如指掌。
就算季晏礼因为幼宜谈了恋爱而觉得失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心事重重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虽然这是一句疑问句，但季母却表情笃定地开口。
季晏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妈，您知道苏建峰的第一任妻子是谁吗？”
“苏建峰？”季母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谁，“不是宋音棠吗？”
那个二十年前有着a市第一美人的国际巨星。
季晏礼摇头，“我最近查了一些事情，苏建峰的第一任妻子不是宋音棠，而是周灵岚。”
季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这个人又是谁？”
“妈，她是谁不重要，”季晏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重要的是她是许叔叔的师妹。”
“许如清？”季母更惊讶了。
“是，”季晏礼点点头，“她和许叔叔一样，都毕业于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许叔叔能和苏建峰认识，也是因为周灵岚。”
这是小李查到的消息。
季母知道苏家和许家关系一向不错，但她不太明白儿子到底什么意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您还记得许叔叔当年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季晏礼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
“泥石流。”许如清发生意外后，她和丈夫也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帮着许母处理后事。
“那场泥石流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季晏礼一字一句地说，“当时许叔叔接到了一通电话，有人告诉他工地上有两名工人在施工时摔断了腿，他才不顾大雨着急前往现场，那段路本就是泥石流多发路段，很不幸，他也被泥石流掩埋丧生。”
季母安静地等他说完。
“但事实真相并不是这样，工地上没有工人出事，那天许叔叔原本可以不用出门，安心在家陪幼宜参加钢琴比赛，”季晏礼攥紧了拳头，“是有人打电话引他出门，他才发生了意外。”
季母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是，”季晏礼想起小李送来的资料，冷笑一声，“打电话的就是苏建峰的助理，当时那个项目，也是许家和苏家共同开发的。”
“你的意思是，”季母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苏建峰害死了许如清？”
“可以这么说，”季晏礼越想越觉得愤怒，“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什么？”
“周灵岚和许如清结婚六年，生下一个男孩儿，”季晏礼说，“那个男孩儿，就是幼宜现在的男朋友。”
“也就是说……她现在正和一个杀害她父亲的凶手的儿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