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华走进门，就让自己身边的人退了出去。
甘沛霖懂她的意思，也让脆芯和留兰去奉茶，遣了出去。
“吴夫人这时候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甘沛霖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坐吧。”
她这张脸，看上去永远是那么温润平静，那双眸子总是清澈见底，丝毫不被世俗的尘埃所侵染。她身姿提拔，却略微显得纤细清瘦，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青嫩的小女孩，居然能把吴为迷的死去活来，命都不要了。
邵春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我是来，求你的。”
这六个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我从不求人，哪怕过去那些年，日子再怎么艰难，我也从不向别人乞求任何事。可这次，我必得来求你。只有你才能救吴为，也只有你才能把他从威胁性命的困境里拖出来。”
“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甘沛霖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吴夫人的眼泪就掉下来。
“你不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吴为给你买了一座宅子。”邵春华泪眼婆娑的说：“他从小到大，从未忤逆过父母。哪怕五岁那年开始，被我和他爹关进了府邸阴森的冰窖，开始练功，他也从未有过半个不字。可是为了你，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忤逆皇帝的命令，甚至不顾朝臣的反对，当朝立下军令状，拿命去拼，就是为了能让皇上为你们赐婚。沛霖，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未必不如他对你这么深，可是他若真的有什么闪失，你也会失去他不是吗？”
甘沛霖没有怀疑邵春华这番话，但她还是没忍住问：“所以就连夫人您也觉得，吴为坚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求皇上赐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邵春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怀疑他的动机？还是你根本不相信他这般看重你？天啊！阿为，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女人。”
邵春华激动的心口剧烈的起伏，满眼心痛：“你这个女人，你真的好狠心。”
“夫人不必这么激动。”甘沛霖能感觉到她对吴为深深的爱意。那是她再也不能感受到的母爱。“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吴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敢当朝立下军令状，就是有把握的。”
她这么一说，邵春华更糊涂了。“表面上，他是亲自挂帅出征平叛，可半道上，就会拐去截杀晟庆王。就算他真的做到了，他杀了皇上的亲兄弟，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皇上必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那他开刀。”
邵春华扑簌簌的落泪：“连我们都知道他出征的真实目的，你觉得晟庆王那边会没听到风声吗？可是你，你居然……”
“那夫人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甘沛霖沉眸看着她。她不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吴为，她只是希望这话从邵春华嘴里说出来。
“谁都知道大都督对你的心意。”邵春华咬着贝齿，似是艰难的说出口：“我听说这件事，大都督是不赞成的。为此，还跟皇上争得面红耳赤。”
“夫人……”甘沛霖觉得她偏题了。
“只要你去求大都督，吴为就有救了。”邵春华将想说的概括成一句话。“沛霖，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在意吴为，你就帮帮他吧。你可知咱们在这里说话的功夫，他越发的临近危险。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你既然能帮他，为什么不呢？作为回报，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吴府会尽全力补偿你。只要吴为能平安回来……”
“吴府怎么补偿我？”甘沛霖又点好奇。她能这么说，也就是她清楚姜域要什么。
“到你风光出嫁的那日，吴府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也知道，吴府就只有吴为这么一个孩子，我们很荣幸能有你这么个干女儿。”邵春华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甘沛霖的手：“从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言乱语污损你的清誉，你若觉得不解气，我可以跪下向你敬茶认错，只求你一定要救救吴为，求你了……”
邵春华作势就要跪下去。
甘沛霖被她拽着手，不得已只能拉她一把。“吴夫人怕是要失望了。我是不会和吴府做这样的交易。我不需要什么丰厚的嫁妆，我也不会把自己作为筹码，参与男人的战争。”
“你……你这个姑娘，你的心怎么这么狠？”邵春华气的攥着拳头在她肩上锤了一拳。
甘沛霖吃痛，却没有吭声。
“算我看错你了。”邵春华气的一边抹泪一边嚷：“阿为就是个瞎子，这世上那么多好姑娘，他偏选了个心肠最狠，最没有人性的。甘沛霖，你听着，若是我家阿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饶了你。”
“来人，送客。”甘沛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想救吴为，看她不愿意用赌上自己的一生。也许吴为在她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也许……她看尽了世态炎凉，因为他并不单纯的目的而心生不忿，也许……
“大小姐，您没事吧？”脆芯担忧的不行：“那吴夫人就是个泼妇。她自己的儿子要做什么，她拦不住，却跑来责备您。”
“算了。”甘沛霖不想再听这些事。“替我梳妆，我想去给祖母请安。”
“可是老夫人还没回府呢。”脆芯不由得皱眉：“奴婢刚问过管家，这时候老夫人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甘沛霖不由得纳闷。“怎么也不见父亲？”
“大小姐您忘了，您生病的那几日，老爷接到圣旨急急离开皇城办差去了。”脆芯微微凝眸：“听说还要顺道去看看大少爷。”
“是么。”甘沛霖这回生病，一直没服药，几次高烧确实身子有些吃不消。加上姜域和吴为的事情，她根本也没精力去理会别的。
“让管家去找找吧。祖母那边别出什么事才好。”甘沛霖不免担忧。
“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甘沛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见门外是管家的声音。
“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别这么着急，看惊着大小姐。”陈锐跟在他身后进来，却没能拦住他。
“什么事？”甘沛霖心跳有些快。
“老夫人在祈福的庵堂里病倒了，还请大小姐赶紧去瞧瞧。”管家这话说的糊涂，让甘沛霖摸不着头脑。
“祖母不是去看划龙舟，凑热闹吗？怎么好好的又连夜祈福去了？”甘沛霖狐疑的不行：“且庵堂离的也没多远，只管让府里派马车去接不就是了。怎么会病得回不来？”
管家扫了陈锐一眼，又看了看脆芯。
“我院子里的人嘴巴都特别严，管家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
“其实老夫人并不是生病，而是……被撸劫。”管家颤抖的从怀里拿出老夫人叫人送回府的血书。
求救的内容用血写出来，看着触目惊心的。“绑匪说要一万两银票。”
“为什么不马上报官？”甘沛霖更为惊讶了：“你赶紧通知官府，让他们上山接应。”
“大小姐，老夫人这回去的，并不是以往常去的庵堂。而是先前老夫人长住的那座庵堂。离皇城三十里。报官再领着人过去，只怕也太引人注目了。”管家急的不行：“为今之计，只能让大小姐以接老夫人回府治病的名头，带着银子去救人。”
这就更让甘沛霖奇怪了，祖母的求救信上面写明要她去。那绑匪撸劫祖母难道是冲着她来的？这不是奇怪吗？
“大小姐，一万两虽然不少，可咱们甘府还是拿得出来的。账房也足以应付这些。只要奴才拿着老夫人的印鉴去领就行了。可出府交赎金的事情就得摆脱您了。您想领几个人去，奴才这就给您安排。”管家急的不行：“这件事，恐怕连府中如今当家主事的六姨夫人都不能告诉。不然万一走漏风声，那可就是……灭顶之灾。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老夫人就越安全。”
“你说得对。”甘沛霖凝重点头：“的确得保守秘密。也罢，就只管说是祖母身子不爽快，让我出府去接。其余的事情你去安排。”
“好。”管家连连点头。
“大小姐，您真的要去？”脆芯害怕的不行：“奴婢陪您去。”
“不。”甘沛霖轻轻摇头：“你别去。让留兰陪我去。另外，陈锐，你去挑些得力的人选。府里的人咱们一个都不用。”
“好。”陈锐立马应声而退。
“每次都是有人做扣，引我往扣里钻。”甘沛霖凝眸：“不过这回，我正好需要这么个机会出府。”
脆芯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甘沛霖轻轻拍她的手背：“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重要的是你在府里，必须和平时一样，保持冷静，不着痕迹的打理摘星楼的事情，不要让人看出你心慌或者别的什么。明白吗？我只是去接生病的祖母回府而已。”
“奴婢明白。”脆芯硬起心肠点头：“大小姐放心，绝不会有闪失。”